李宁安忍不住想,若是现在能下一场大雪就好了。
能将一切痕迹掩盖。
她咬着唇挺住,脸色已然惨白。
守在里头的禁军侍卫慌忙的收拾,但他们也知道,陛下那边是瞒不住的。
明德帝早就知道,以宁安的性子,肯定会来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靖王竟然还能伤了宁安。
侍卫会因此而受罚。
就连元泽也逃不过。
元泽知道,他一会儿还得回去领罚,但这些他都没说出口。
他此刻小心避开行走在宫中的人,将公主放在晏世子的马车上。
“劳烦您照顾她。”
元泽转身要走,李宁安已经在晏子期怀里躺着,她拉住元泽。
“你不许去。”
她知道自己任性了。
父皇只怕会知道这件事,元泽会被罚,禁军那几个人也不能幸免。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元泽安慰的看向公主,“没事的,最多是打几棍子,不疼的。”
元泽头一次违背了公主的命令,甩开了她的手。
晏子期吩咐马夫离开。
李宁安勉强还能撑得住,她只是大腿被扎了一下,又不是要没命了。
她挣扎着,想要出去救元泽。
父皇一向宠爱自己,她稍微撒个娇,或许父皇就能从轻处罚了。
晏子期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眼含担忧,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在动下去,伤口的血会越流越多。”
李宁安繁美的衣裙,已经染上大片血,斗篷盖在身上,不免也沾上了。
就连晏子期的马车,都不能幸免。
好在李宁安听劝的停下了动作,晏子期包扎的手法虽然粗糙,但格外的好使。
伤口除了特别疼,暂时将血止住了一些,但还需要尽快就医。
李宁安忍不住抓着晏子期的胳膊,眼中含泪,“是我的错,我太鲁莽轻敌了。”
倘若她离靖王皇叔再远一些,多警惕一点,就不会让他夺了发簪扎在自己身上。
元泽几个因她受罚,李宁安很过意不去。
上位者一个错误的决定,就会让执行命令的人死亡。
甚至不止如此。
元泽或许不会死,但他被打的每一棍,都和李宁安有关。
晏子期感受到了李宁安的慌张和不安,往日都是一副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样子。
此刻,却害怕几个侍卫挨打。
但晏子期知道,她并非是害怕对方受伤,而是本可以避免的事情,因为她反而更加严重了。
马车还在前行,马夫知道事关重大,努力在保持平稳的情况下,加快一些速度。
李宁安继续说:“我这一伤,必然会耽误给父皇找龙应花。”
赤金皇子还在,难保会从中知道点什么。
到底是大齐境内的事情,哪怕是靖王皇叔有错,也该关起门来教训。
再叫北越人知道,岂非是说大齐无能。
和亲悬而未定,李宁安即便重活一次,也不想任何女子成为和亲的牺牲品。
大齐国强兵壮,如何不能与北越战一场。
但李宁安也知道,所谓强壮,也是经不住蛀虫和贪官腐败的。
若是长久下去,户部就真的拿不出银子了。
她肩上还有那么多的担子,这一受伤,就全耽误了。
李宁安有些退缩,不知自己的决定会不会又害了谁。
晏子期就这么让她抓着自己,外头天寒地冻,里面放了小火笼。
两个人身上都不冷。
李宁安蹙着眉,又咧着嘴,感觉疼痛加重。
晏子期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我皆非神明,总有对错。”
“学堂时,先生会打手板。在家时,爹娘会罚抄书。”
“以前是小事,现在是关于人命的大事。但不管大小,都有人想不到的时候。”
“犯错并非应该,但也不能避免。我们要做的是,认识自己的错误,努力去补救。”
“争取以后再也不犯,遇到类似的问题,能更加从容的解决。”
晏子期最后一句中,透着几分回忆。
他也曾犯过错。
父亲在家时,会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和怎样带兵打仗。
父亲的书房有一个沙盘,他和父亲各执掌一处,用泥土做成的小兵对峙。
一开始,他十有九输。
稍微赢了一次,就开心不已。
父亲夸赞过后,便说:“戒骄戒躁。”
输的九次,父亲会告诉他怎样可以更完善。
父亲还说:“人心易变,不管我们有多好的策略,还是有可能会出现问题。”
“为将者,一定要稳住。”
“你都乱了,你带来的人,又该怎么办。他们听命于你,你散了,他们就溃不成军。”
“儿啊,你肩上担负着他们每个人的命,错一步,就少一个人。”
“但你不能畏首畏尾。”
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输了,就像佟大将军一样,要大齐去赎回。
赤金若是战败,哪里敢如此嚣张。
他所带来的国礼,就不会只有这些。
马车终于到襄国公府,管家听到消息,刚走到二门,就看到世子抱着一个人进来。
“这是谁啊?”
怎么世子还能抱除了宁安公主之外的人啊。
等管家看清楚是谁。
这才放心了。
是宁安公主啊,那就没事。
但……
“这是谁把您伤了啊!”
管家那叫一个心疼啊,比世子受伤还要气愤和难受。
他还不忘派人去请府医来,襄国公府养起来的大夫,嘴巴紧的很。
但李宁安伤在腿,必然是要撩起裙摆给人看的。
若是在宫里,还有女医官。
管家也不能随便去街上找一个女大夫来。
李宁安已然没那么多讲究,“医不避男女,无妨的。”
她已经被晏子期放在床上,想要伸手去够裙摆,将它撕下来。
晏子期点头,按住李宁安,“你老实些。”
李宁安就是怕他们没人动手,扭扭捏捏的。
见府医过来诊治,就乖巧的躺好,还不忘拉着晏子期。
晏子期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的袖子被李宁安拉着,就干脆坐在床头,看着府医小心的将衣裳剪开。
李宁安嘶了一声,拉紧晏子期的袖子,疼出眼泪。
另一边,元泽领罚。
明德帝让严粟找人暗地里找个地方打三十大板。
北越使团还在,不好闹得太大。
明德帝又带着严粟到关押皇弟的殿中,严粟守在门口。
明德帝看着床上的人,颇为遗憾的说道:“本来还想留你过完年的。”
靖王知晓他会过来,“宁安那孩子,挺像你的。”
“可惜,你最出色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死了。”
“皇兄,你很快也要来陪我了,哈哈哈。”
靖王还是有点怂的,他没那个骨气自杀。
今日多亏宁安,皇兄如此宠爱她,自己又伤了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我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处处不如你,我总想着好歹证明自己一次。”
“大皇兄,至少我先你一步去地府。”
明德帝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是皇弟从前送给他的。
如今,也是这把匕首,送皇弟上路。
“皇兄,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最适合你。它会代替我保护你,我会保佑皇兄平安健康。”
襄国公府上,李宁安一口咬上晏子期的胳膊。
“啊,李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