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自家宝贝儿子已经到了上京赶考的日子。
陪考人依旧是孩子他爹,至于落脚地,早在年前,林家堂伯那里就已经趁着送年礼的功夫,特意托人过来,说是京中已经备好了客院。只等年后堂侄过来。
来人很是客气,半点没有早前面对商户人家的傲慢。
林家堂伯今岁已经年近古稀,仕途也即将走到尽头,若非不放心底下子孙,恐怕早早该请折子致仕。
事实证明,官宦人家,也并非没有难处。
科举,无疑就是横在上头的最大难为。
林家大爷早年读书天分只能算一般,饶是蹉跎到三十来岁依旧只堪堪取中举人。哪怕后来凭着外家,还有自家亲爹的荫庇做了官儿。
然而官场之上,同进士尚且要比做如夫人。何况举人,在偌大的京中,可以说啥都不是!
仕途更是一眼到头,哪怕熬了这么些年,也依旧只是个不起眼的六品小官。
其余孙辈更是尚未长成,不说进士了,连个举人都还没有。
少年举子,说来容易,做起来多难,不说他们这些根底浅的,就算累世书香人家,又有几人?
三年前几乎在自家小景取中解元的第一时间,京中那头就已经送上了厚厚的贺礼。若非听说家中已有师承,林堂伯甚至还想将族侄孙接进京中,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所谓打压排挤,压根不存在的。
只能说这个时代,同族之人的向心力远非后世所能够理解的。
连累世书香名门,也不能保证每代都能进士及第。一家,甚至一族之内,能有接连两代进士已经算是佳话。
这时候,未免人走茶凉,阶级掉落,培养族中出息子弟,尽量留下恩泽情分,已经是大多数官宦人家的必备选择。
毕竟在时人看来,女婿再好也是外姓人,也远没有自家人来的稳妥。
更甚者,京中林家那位大夫人还特意给安宁这儿递了邀帖,言辞亦是颇为客气。
只能说,哪怕相隔万里,这世上依旧没有不透风的墙。
轻捏着手中泛着冷香的书笺,安宁提笔,同样客客气气地写信推辞。
这一世惫懒惯了,从这里到京城,光是水路都要小半个月。这份罪,她可不乐意去受。
反正她这辈子身子骨儿弱是众所周知的。
临行那日,比起泛着泪花,袖帕都要哭湿好几条的姜氏,以及一脸殷切夹杂着担忧的林老爹。安宁这个娘未免有些过于淡定了些。
只简单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不过这不妨碍已经长成俊雅少年郎林景淮逐条记住,并牢记于心。
毕竟自家亲亲娘亲的厉害,这么些年下来,林小少爷实在见识地太多。
说实话这些年身边哪怕时常有着无数恭维声,说他是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俊杰,但林小少爷压根没一句往心里去过,并且相当嗤之以鼻!
跟自家亲亲娘亲比起来,他算个哪门子的天才?
一篇经义读两遍了都还记不住的天才?
切!
倒是孩子他爹,这辈子操心惯了,既要担忧长途跋涉的儿子,又得挂心家中身娇体弱的夫人。
临行前更是恍若念经一般,直把母子两人险些念出同款白眼儿。
不过安宁这个娘也不是毫无准备,养身的,防晕船的,防疫病的,甚至连救命的药物都没少备着。
有林家家财支持,这些年为了这副“身娇体弱”的身子,安宁还特意重新“学”起了医术,当然进度一度教重金请来的老大夫怀疑人生就是了。
不过这放在林景淮,包括林家所有人眼中,可实在太正常了!
毕竟媳妇儿(娘亲)就是这么天才。
一直目送自家儿子远去,耳边没了整日叽叽喳喳的声音,安宁这才恍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不过跟整日求神拜佛,担忧的饭都吃不下的林家老两口,安宁这个当娘的日子可谓极其悠闲自在了。
读书写字,日常摆弄药材,偶尔烹茶调香。在几乎被香火气弥漫的老林家,安宁这儿,简直是不一样的烟火。
一直到数月后的一日,报喜的官差再一次上门儿。
不过这一次是县太爷亲自带着人过来,态度可谓殷勤地不能再殷勤,一路捧着笑脸儿。
门外不断敲响的锣鼓声更是将林家上下所有人的心思高高吊起。
就连房间内的安宁,也不觉停下了手中的笔墨。
一脸恭敬地将县老爷迎到府中,忙不迭地使唤丫鬟奉上热茶,林老爹下意识屏住呼吸。
果然下一刻,就听县太爷笑容满面道:
“恭喜恭喜啊,林兄,本官方才已经在邸报中得到消息。就在数日前,令孙已然高中榜首。更是在随后殿试中被万岁爷钦点为一甲第三,探花郎呢!”
“一甲第三?”
“探……探花郎!”
林老爷下意识呢喃着重复道。
一旁县老爷忙不迭点头,脸上不由露出了些许羡慕。
真好啊,一甲前三,就算啥都不做也比他这个同进士前途好了不知多少倍!
老林家这什么福气,祖坟冒青烟也不过如此了。想到这家子的前途,县太爷刚想说两句讨喜话。
然而就在下一刻。
就见刚才还精神奕奕的林老爷子瞬间扑通一声,径自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并且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县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