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浔屏住呼吸,蜷缩在谷草堆里,在心里默默倒计时。
邬熠沛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耐心和手段,如果不是陆慈安的要求,他大概会有心情像猫逗老鼠一样等待到天亮,等到他们不得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主动找到他们。
不远处的江时景也在谷草堆里,眸色清明。
他想,这时候邬熠沛一定很着急吧,但是又没办法对这么多谷草堆直接开枪——万一里面是殷浔怎么办?
他微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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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
“这辆车扔了吧,已经没用了。”
江时景的声音很稳,完全不在意他说出了什么话:“离那里只有不到五公里了,完全可以徒步。现在我们下车,各自在谷草堆里藏起来。”
钟越州大骇:“你疯了?这车好歹能挡——”
“有用吗?这辆车现在只是累赘。”江时景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把东西带好,不要出声。”
殷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不发一语,也解开了安全带,悄无声息地下了车,先藏进了其中一堆高高谷草里。
江时景紧随其后,他略一思索,选了另一堆离她有一段距离的谷草。钟越州无奈地吸了口气,他真是服了这两口子了!
但是现在由不得他决定,他只能被迫选了另一堆,憋屈地钻了进去。
他可真是舍命陪君子,搞不好他的小命今晚就被交代在这了,钟越州一边躲一边胡思乱想着,万一真被逮到了,殷浔能不能帮他求求情?
另一边。
江时景在心里估算了一遍时间,手指慢慢放到了枪上。
许逾远是不可能下车的,他只能在那辆防弹车上保命,那现在找他们的只有邬熠沛一个人。以陆慈安的性格,知道他们把殷浔从眼皮底下救走,必定是先惊后怒,下达给邬熠沛的命令一定是杀掉他和钟越州,殷浔必定会反抗,那邬熠沛身上一定带着某种药剂,能让她安静地被带走的药剂——那就是某种致使人昏迷不醒的注射剂。
现在该着急的不是他,应该是邬熠沛。
他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唇边弥漫开笑意。
这就耐不住了?连脚步声都懒得放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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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熠沛停下了脚步。
在谷草之间,他嗅到了一丝蔷薇的香气。
他抬眼,附近四堆谷草里,殷浔必定藏身于其中一处。
钟越州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眼睁睁看着邬熠沛向殷浔的方向走去,一咬牙想着干脆现在就开枪算了,就在他准备按下扳机时,有枪声已经响起了——
来自江时景。
邬熠沛当然躲过了,这枚子弹当然不会打到他,反而让他知道江时景和殷浔在哪里——殷浔一定就在他面前的谷草里,而开枪的必定是江时景!
真是一对鸳鸯啊。
他在心里感叹着。
也就在下一秒,他连开两枪,手指稳若磐石,将子弹送给了后方的谷草堆里。
也真能忍,中了枪还一声不吭。
邬熠沛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这几个人想躲肯定是往草堆的正中心躲,他瞄准的正是中心,除非愿意立刻从藏身处出来,否则刚刚的两发子弹已经送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他冷笑着,伸手拿出了许逾远给的药剂,就要拨开谷草,将药剂注入殷浔的体内——
“怎么是你?!”
刺目的白光骤然射入他的眼底,他有一瞬间的失明,而这几秒失明的时间已经够了——江时景劈手夺过他手里握着的药剂,反手注入他的体内。
许逾远不愧是制药专家,这支药剂的药效极快,邬熠沛咬牙想对着自己开枪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江时景已经一脚把他的枪踢远了:“睡个好觉。”
邬熠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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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江时景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惊惶,他把殷浔从谷草堆里抱出来,后者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邬熠沛的那两枪的确很准,正好开在了她的胸口处,有大股血汩汩流出,她的意识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问:“我……快死了吗?”
“不会的,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在我的前面死掉的。”江时景脱下衣服捂住她的伤口,浓重的血腥气弥散,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惶恐,“殷殷,别睡,我们说说话,好吗?”
他们三个人重新坐上了刚刚的车,钟越州这时候也顾不上问什么了,他一脚油门踩到最底——幸好许逾远还在那辆车上,那辆车的隔音那么好,应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他们已经逃走了。
今晚是真正的命悬一线,因为——
他们根本没有真枪!
邬熠沛看到的那几把枪都是仿真枪,一旦直面对上就会露馅,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武器!
这种情况下,除了躲和藏,几乎没有什么能从邬熠沛手里逃走的办法,别说邬熠沛是顶尖杀手,就算是许逾远,那辆防弹车上不知道有多少真枪实弹,随便拎出来一个他们三个就要彻底交代在这了。
钟越州越想越后怕,只能把更加用力地踩油门。
殷浔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她听到自己问江时景:“我们……快到了吗?”
“就快到了!”江时景语速飞快,“南苏在等你,她一直在等你回去,还有卫昭,你的哥哥,他们都在等你。殷殷,有很多人爱你,都在期待你回去。坚持一下,好吗?”
殷浔努力地点点头,她想合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她好累啊,真的好累。
涣散中,她似乎听到直升机的轰鸣声,以及另一个人的声音:“她受伤了?怎么会受伤?”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什么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