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仁义,哥哥妄议圣心,实非臣子所为!孝王泉下有知,定不愿哥哥如此!”陈阿娇周身流露出威严之气,那气度像是与生俱来,发自骨髓的雍容与稳重,令刘买有片刻失神,他才错觉她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想她这高位之态,倒与刘治颇有几分相似!
一时间,刘买思绪万千,不禁想起祖母...她不愧是祖母亲自抚育出来的孩子…皇室男儿…能有几个不想要她…
民间流言…得陈阿娇者…得天下…他竟有种非空穴来风之感…
面对陈阿娇的斥责,刘买只是摇头冷笑,他不愿与陈阿娇争论太多,便淡漠出声:“仁义?娇娇今日所言,望娇娇能牢记,此事若了,待太子登帝,你再来同哥哥说“仁义”二字,也不迟…”
说罢,他看向陈阿娇问道:“娇娇今日找母后干甚?”
陈阿娇缓缓起身,静静地俯视着刘买,神色坚定,她轻声说道:“舅舅在府里的时候,我曾听阿娘提起过,舅舅随侍每日都会亲自熬制一碗安神汤药给舅舅,且从不假手于人。舅舅说是王后寻来的方子,娇娇想瞧一瞧这个方子…”
刘买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他的眉眼之中透露出一片冰凉和犀利。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冷冷地回应道:“太子妃,我母后怎么可能会害我父王?况且父王服用的汤药,都是太医令严格核查过的!”
陈阿娇微微皱眉,她顾不上许多,平静地看着刘买,继续说道:“今日我只与哥哥一人说起此事,便是希望哥哥能够相信我一次。王后不通药理,哥哥若是想要知道你父王真正的死因,不妨去找找那个方子!”
陈阿娇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等着刘买。眼看天色渐黑,刘治见她迟迟未归,会前来寻找她...
刘买见她神色从容,心下微沉,他一言不发的进殿,不消片刻,将药方递到陈阿娇手中,陈阿娇端详片刻,叶眉微微一蹙,心绪繁杂,眸光意味不明的看着刘买,良久沉声问道,“宫里术士的丹药,舅舅吃了多久?”
刘买大惊,她如何知道父王在吃丹药?!他强装镇定,不露声色反问,“与丹药有何关系?”
“吃了多久?!”陈阿娇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不怒自威,刘买沉了面色,严肃道:“三年之久,父王近些年身上旧伤疼痛难忍,难以入睡,术士说丹药可以延年益寿,这丹药吃了确实能缓解父皇疼痛,便一直未停过...”
“龙荔仁五钱、合欢皮两钱、远志一钱、夜交藤两钱、枸杞子两钱、甘草一钱…这方子单喝并无问题,但关键在于龙荔仁和朱砂都是毒物!日积月累之下,再强壮的身体也难以承受这般作践!舅舅此前神志不清,易惊疑多梦!都是因为这丹药的作用!”陈阿娇将药方狠狠地扔回给刘买,声音冷冽…
刘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发凉,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药方,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么母后...若是被祖母知晓...
他双目通红,嘴唇微颤,嗓音沙哑地问道:“你…为何不等到三日后…”
陈阿娇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她摇头哽咽,“嫔妃自戕乃是重罪,今日我见王后已有必死之心!本是她无心之失,若是再经此一遭,她绝不会独活,王后与舅舅恩爱多年,舅舅遗言,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娇娇不才,此事,娇娇做不得主!”
还有两日...陈阿娇屏住心神,语气沉着,“两日后,望哥哥给其余几位公子一个交代,娇娇知哥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屑做那蛇虫鼠辈之事,哥哥愿意等娇娇三日,已是不易,娇娇在此谢过哥哥!不管哥哥如何抉择,此事娇娇定烂在心里,望太子宣读圣旨,哥哥能领旨谢恩,护送太子出梁!至于祖母那里,娇娇在长安恭候哥哥,圣上蒙冤,至母子离心,祖母年岁已高,身体已大不如前,祖母夜夜啼哭,实在经不起这般蹉跎,望哥哥能入宫纾解祖母心中郁结!”
陈阿娇双手交合持于头顶,欲向刘买行大礼,刘买握住陈阿娇手臂,立于她身前,他高大的身影落在她单薄的肩上,沉默良久,若她所言非虚,事已成定局,他绝不能弃母后于不顾…娇娇此等大恩,他定要铭记于心!
她到了成婚年纪…仲秋之后又年长一岁…若是太子请旨赐婚,她便可入宫了…
她那三个“望”字,一点一点狠砸在他心间,掀起惊涛骇浪!这般睿智体贴…长虹大气,确实长大不少…
见她视线刚扫过臂上他的手,刘买黯然松手,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认真道:“哥哥需要些时间,不能听你片面之词…”
“哥哥只管去查…那娇娇便告退了…”陈阿娇松了口气,了结此事,待刘买进宫面见祖母,若是刘治不求旨退婚,她自己去求圣上…
“哥哥给你做的纸鸢还在吗?”刘买问的突然,陈阿娇有些反应不及,纸鸢?什么纸鸢…
她想了又想,前世记忆模糊,她哪还记得什么纸鸢,她不解的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迷茫,“哥哥说什么纸鸢?”
刘买放在她头上的手一僵,千言万语凝结在心间,她不记得了?
未消片刻,只听小黄门扯着嗓子高喊:“太子到…”
两人均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向刘治行礼,刘治眼神扫过二人,默了默,神色平静的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不知侯爷同娇娇聊完了吗?孤等着她陪孤用膳…”刘治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话语间却又形成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不待陈阿娇说话,他的眸光落在她心口那处斑驳血迹上,微眯起眼…
“臣送太子,太子妃回昭阳殿…”刘买微微侧身后退,让出路来…
“不必,孤听闻王后伤心晕厥,孤不便进殿探望,侯爷留下侍奉吧…”刘治边说着边微微俯身,将身上的青狐裘衣脱下披在陈阿娇身上,又细细的将她衣领间的带子系好,弯下腰趁陈阿娇不备,大掌环过她膝盖,稳稳的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