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忙得跟没头苍蝇一样。
首先,自然是“点绛唇”的事。
正所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成于心思,谋于深思。
动手之前,计划越缜密,商量越精细,越好。
白菲菲每天上门,和我一起商讨,查缺补漏。
从人员调度,动手的具体位置。
再到那两洋鬼子用的箱子形制、大小、重量。
无一不斟酌。
另一边,张丽开旅馆的事儿,也不能落下。
说实话,我和张丽萍水相逢。
可眼见她日子有了奔头,眼里浮出光,每天东奔西走,却精神饱满。
和首次相见时,天差地别。
我心里也跟着欣喜。
或许。
我深知我前路的艰险。
每一步,都得精于谋算,无时无刻不在计较。
压根无法停下步伐,沉下心,享受片刻生活的美好。
因而。
我把这份期盼,放在了张丽身上。
看她过得好,过得有精神,我心里便也有了片刻的安宁。
因此,哪怕眼下有大事,我也会每天找时间陪她。
或许一顿饭,或许说会儿话。
听她念叨哪里客流量大,哪里位置好,哪里屋子老旧,哪个楼主很抠门,半点价都不舍得让。
偶尔,我还会和她跑一趟,看看她挑的开旅馆的地方。
在这样的忙碌中,时间一晃而过。
一眨眼,动手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晚上,和张丽吃过饭,我和大海来到王家茶楼。
就是我第一次碰上白菲菲,还砸了她的局的地方。
找到雅间,推门而入。
白菲菲早已等候在内。
在她身旁,是朱小荷。
今晚,她们全换了一套衣服。
白菲菲一身冲锋衣,秀发绑成马尾,脚下一双登山靴,看着干脆利落。
朱小荷更是一身黑,除了腰间的短棍,头上还带了顶帽子。
这种毛线帽,在这年代很常见。
卷起来,是顶帽子。
伸手一拉,就能遮住整张脸,只露一双眼睛。
不仅如此,她手上还带了一双手套。
确保事了之后,少留痕迹。
在她们面前的桌上,摆了好些个密码箱。
不仅如此,屋里其他角落还有。
几乎将房间堆满。
都是全新的,连商标都没撕。
是否撕下商标,得看过那两人手里的箱子后,才能决断。
之所以准备这么多,是因为杂货铺一别,我们再也没接触过那两洋鬼子。
那次鉴宝,他们用的是一个双重密码箱。
但那是因为,根本一郎想使调包计,把两尊凤尾尊混在了一块儿。
詹姆斯分辨不出,只好用同一个箱子,两套密码,来防备根本暗地里耍小手段。
现在,两尊凤尾尊已经各归其主,他们自然用不上那个双重密码箱。
我们又不确定他们会用哪一种,只能全部备上。
这件事,不复杂,但很麻烦。
我没那么多人手,只能交给白菲菲去做。
见我们进门,白菲菲指着那些密码箱说:“你检查一下。”
我没客气,挨个将密码箱拎了起来,仔细检查。
主要是要确保密码箱的重量,和放了凤尾尊的相差无二。
检查完毕,我点了点头。
白菲菲松了口气,而后问:“密码怎么办?”
既然换箱子,自然要换密码。
可谁也不知道,那两洋鬼子,会用哪些数字作为密码。
这是一个极大的破绽。
我却摆摆手,无所谓的说:“不用设密码。”
那两人的密码,我知道。
但没意义。
他们会换掉。
况且,只要保证他们离开时,手里有箱子,就足够。
至于箱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箱子要是丢了,上报公家,夸上天,也由他们说。
可要是箱子没丢。
那可由不得他们肆意污蔑!
所以,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不重要。
箱子的密码是多少,也不重要。
只要箱子一样,重量不差,就足够。
白菲菲却还是不放心,她问:“真的没关系吗?”
我笑着说:“待会儿,混乱一起,他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往回跑,重新寻找幺姐庇护。第二,往船上跑。”
“且不说,他们能否追上幺姐,幺姐又是否乐意接这一单,我们难道就不能引导他们做第二个选择?”
“到时候,登了船,他们还能让船掉头不成?”
白菲菲一拍桌子,眼里熠熠生辉。
“好主意!你果然奸诈!”
我没好气的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而后我问:“人手呢?”
白菲菲自信一笑:“放心,他们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倒是你,负责最关键的一环。可别掉链子,崴了脚。”
我不说话。
因为没必要。
眼看时间快到了,我提醒说:“别忘了,除了我们,还有人盯上这次宝。得了手之后,大海你负责把东西带走。朱小荷,你拿假货骗人,既要招摇过市,又不能看出假来。”
白菲菲知道,我说的她妹妹和虎哥一行人,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朱小荷一拍胸脯:“放心,事情交给我,保证出不了岔子。”
我嘴唇嗫嚅,下意识就想告诉他们,除了白乐乐和虎哥,可能还有人要下手。
例如……陈冰冰。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陈冰冰这女人,我看不清。
我只能确认,她是个实打实的江湖中人。
而且,潜意识在告诉我,这女人,对我很关键。
若是现在打草惊蛇,她往暗地里一缩,今后对付起来,会更麻烦。
不如当做不知道。
没准黄雀在后,会有了不得的收获。
不过我这一点细微变化,却让白菲菲瞧出来了。
她问:“还有什么事?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重要信息,你可别瞒着我们。”
我面不改色的说:“只是想提醒你,到了地儿,乖乖在边上待着,别给我们添乱。”
白菲菲柳眉倒竖,就要跟我吵。
“你!”
才蹦出一个字,我站了起来,扫视众人。
“事到临头,腿软的,尽早退出。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哑了炮,被人捡了,闭紧嘴,火药压实,别乱炸。”
几人立时严肃点头。
我一按桌子,桌子另一端掀起。
大海几人见状,纷纷出手,按住桌子其他几个角。
这叫“压桌”,意味生死一体,休戚与共。
原本,这是水鬼的规矩。
老时候,水鬼拦江,为避免有人背后捅刀子,会在筏子上各占一角,用力摇晃,告诉彼此,大家是一条船上的人,谁要是跳了水,致使翻了船,就等着喂鱼。
后来传到了岸上,成了江湖人联手谋事时,共同起誓的规矩。
但人们总不能到哪儿都弄条船。
于是,船换成了桌。
谁要是掀了桌,就等着被其他人追杀到天涯海角。
在场的,都懂这个规矩。
压完桌,我们就是一桌子吃饭的人。
谁要是掀了桌,不仅让大伙儿饿肚子,还弄大家一身污,下场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