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高大的拒马围成了一道简易的城墙。
拒马组成的城墙外面,是不断熊熊燃烧着的各种草木。
这些燃烧的大火若是再进一步,便是要把拒马组成的城墙给吞噬掉。
拒马之内,不到三万名手持武器的士兵枕戈待旦。
只是,队形虽然没有散乱,但是这些士兵明显脚步轻浮,面色也是苍白不少。
“白兄,怎么样?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是要为你身后的三万兄弟着想吧?”
拒马外,一身披黑色鱼鳞甲,头戴红缨盔的男子大声喊着。
男子脸上皆是自信,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自信来源于其身后的十二万大军。
也来源于白起和其手下的士卒已经断粮两日的境况。
男子承认自己这十二万大军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质量比着白起身后的三万精兵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自己的大军可是顿顿饱饭,状态极好。
岂是拒马内那些饿了七八顿的精兵能比的?
拒马内,身长九尺的白起看着冲着自己喊话的男子,眼神冷冽。
虽然自己听从唐子昂的建议,在出发前不仅把所有精锐都带上。
而且把家眷也悄悄藏在了军中。
甚至还多准备了不少粮草。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大郑老皇帝的底限,或者说,那老皇帝压根就没有底限。
什么流民需要镇压,什么江南州的刺史无力镇压。
骗子,都是骗子。
压根就没有流民。
三万流民全部是士兵假扮的,为的就是引他们来到这江南州。
切断他们的粮草补给。
让他跟仙霞关的将士们断开联系。
这样,他们就只能在江南州任人宰割。
他想不明白,自己一生忠君爱国,没有半点对不起大郑的地方,为何会受到如此待遇。
这能是一个正常的国君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用武器支撑着身体的部下,兄弟,在心里长叹一声。
继续僵持下去,这群老部下,怕是都要陪自己葬送在这里了。
此时,拒马外那将领的声音再次传来:
“白起,私自带兵脱离仙霞关,意欲谋反,若是再不投降,三声之后,一个活口都不留。”
“三。”
随着倒数声开始,男子身后的十二万士兵皆是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最前排的士兵把手中的盾牌死死的抵在胳膊上,手中的长毛从盾牌缝隙中伸出。
其身后的弓箭手们把手中的大弓拉成了满月状,箭头对准了天空。
再往后则是一队队骑兵,准备随时发动冲锋。
“二。”
弓箭手们开始调整弓箭方向,准备随时射出手中箭矢。
拒马内,白起那脸上的表情,宛如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些箭矢对他来说,难以伤到他分毫。
但是其身后的士兵却难以提防,怕是一轮齐射下去,便是要死伤大半。
他的左手缓缓抬起,即使人生字典中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但是此时他也不得不为了自己身后的将士着想。
死了他一个,后面的人便是有了生存的希望。
“这才对嘛。”
拒马外身穿黑色鱼鳞甲的将军看到白起举起左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白兄,早这样不就没事儿了,好了,现在给你一个体面的机会,你,自尽吧。”
“将军,不可。”
看着举着左手的白起,其身后的士兵皆是大喊着冲上来拉住他的身子。
“将军,我等愿为将军同生共死。”
“我等愿为将军同生共死。”
将近三万名士兵整齐划一的喊着,声音中有不甘,有愤怒,更是有无奈。
这些将士,没有一个是孬种。
都是白起和几个将军,副将挨个挑选,手把手调教出来的。
是整个仙霞关十几万士兵中的精锐,也是魂之所在。
只要他们在,便是能迅速拉起一支十几万人的军队。
只是,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却要死在自己人的刀剑之下。
“咚咚~”
不知是谁在用长剑击打盾牌。
随后一声悲愤的歌声传了出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紧接着,同样的击打声开始响起,更多的将士随着唱了起来: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大戟在重重的敲打地面,拳头在沉沉的擂动在胸膛。
即使已经饿了将近三日,却没有一个人肯弯下腰,没有一个人肯膝盖弯曲。
他们挺着胸膛,这一刻,他们不再为那个坐在高处龙椅上的君王。
他们只为自己,为自己守护的爹娘,为自己守护的家人,为自己守护的百姓而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悲愤,不甘,绝望的情绪伴随着歌声如潮水般传向四面八方。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看着身后将近三万名兄弟手足,白起一把推开拉住自己的士兵。
他拔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喝道:
“都退下。”
那些准备再次冲上来的士兵皆是止住了自己的脚步,满脸痛苦的望着自家将军。
白起看着拒马外的男子,沉声道:
“司马术,你答应我的可作数?我死之后,放我这些弟兄回家耕田?”
拒马外,身穿黑色鱼鳞甲的司马术冷笑了下:
“白兄,自然当真,但是,需要去修三年运河,之后才能各自回家。”
大郑的老皇帝授予了他全权负责此事,只要能拿下白起的人头,保证其余的士兵不做乱,怎么处置,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所谓的修三年运河,只不过是他临时起意而已。
他知道,现在白起已经陷入绝境,敢退让一步,便是能退让两步。
只要给那些人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修运河又怎样,肯定是会同意的。
更何况,修三年运河之后,这些人的脊梁骨早就被打断了。
到时候是让他们变成为自己打仗的狗,还是继续下一个三年,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拒马内,白起眼眸中血气涌动。
但是他不得不接受司马术临时加的条件,总是给了自己兄弟一些活下去的希望。
他知道司马书之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些人变成自己的人,或者把不听话的折磨死。
但是能活下去一部分也是好的。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看这个让自己绝望的土地。
永别了,下辈子愿寻一明主。
白起手臂用力,转动手中长剑,朝着自己脖颈割去。
“白叔叔,何故如此。”
忽地,一道声音在其耳边响起。
同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手,紧紧的固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