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留下，不怕死么？”
“我只是不想再逃了，在森林里打柴的时候碰见他们，我就开始逃，逃回到村子后又带着全村人逃，可是他们追的很紧，逃到县城的时候，村子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
后来，他们打进县城来，我就带着我娘继续逃，一直逃，我娘身体一直不太好，刚逃出县城就倒下了，她让我快跑，我不愿意，她以死相逼......我逃了。
最后，整个村子百十口子人，逃到府城的时候，就只挣下了我一个。”
狗蛋平淡的诉说着他遇到蛮人之后的事情，在他的眼中没有悲伤，只有麻木，或许他也曾悲伤，可能眼泪早已哭干。
柳檀儿沉默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个少年已经失去了一切。
车队依然在慢慢前行，跟着柳檀儿的四人也分成了两组，轮换着充当斥候，警惕着蛮军的身影。
柳檀儿看着板车上或躺或坐的老人，即使他们的速度已经放慢了，但有些老人依旧扛不住，这两天已经有三四个病倒了，之后还会有更多。
而他们现在距离山南府边界的防线还有三天的路程，不过那是正常人赶路速度，以他们的速度，恐怕怎么也得十天才能到。
“檀儿小姐，檀儿小姐！”
听到互换，柳檀儿看了过去，原来是清凉镇那老两口，正是叶霆和丁锋寄宿过的那家。
她快步走过去道：“大爷大娘。”
老妇人双手握住柳檀儿的手道：“檀儿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不该陪我们这些老家伙送死啊。”
“大娘，那蛮人刚刚占领兰青府，可能会休整一段时间，不一定会追上来的。”
柳檀儿连忙安慰道。
“嘿嘿，小姑娘，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老汉我啊。”
老大爷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烟杆。
“大爷，我没骗您。”
“呵呵，老汉我当年也参过军，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啊，檀儿姑娘，你现在是柳门主，有号召力，趁现在，赶紧带上那些年轻人和孩子们走吧，把我们老的留下。”
柳檀儿正要说话，大爷打断道：“我们啊，活的够长了，你不用管那些怕死的老东西，一个个越活越糊涂，哪有拉着儿孙去陪葬的。”
“大爷，这怎么行。”
老汉眉头一皱，“听我的！”
这时，一人从队伍后面飞奔到柳檀儿身边，低声道：“门主，发现蛮军，距离我们还有十里地，差不多有大几百人，都是步兵。”
柳檀儿面色变得难看，果然，还是追上来了，虽然现在看到的是步兵，但蛮军的骑兵一定也会紧随而来。
一旁的大爷听到后，咬了咬牙，突然站起身来扯着嗓子喊着。
“五十岁以上的老东西们，都给我下车！”
“大爷，您......”
“小姑娘先别说话！”
车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大爷。
“就我们走的这么慢，蛮子迟早会追上来，咱们这帮老家伙也活的够长了，怎么，还想拉着儿孙们送死不成！一个个的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此话一出，一些老人低下了头。
但也有许多老人立刻下了马车。
“苏老头说的对，我们早该下来。”
“哈哈，老子这辈子值了，临了了还能看一看蛮子长啥样。”
“你个没出息的，老子早就见过，记的在镇西关的时候......”
这一下，一大半的老人都自动下了车，那些不想下车的，要么是害臊，要么是被相识的拉拉扯扯的，也下了车。
“爹，实在不行我背着您。”
“是啊，娘，我力气大，我背得动您。”
“爷爷，我......”
有儿孙则忍不住想要劝解自己的爹娘，然而，那些原本怕死的老人被拽下车来后，不知是想通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了，一个个一时间变得中气十足。
“起开！那个老头说得对，哪有老子拉着儿子去死的，你们都给我滚，滚的越快越好。”
“对对对，快跑吧，你爹我是老了，可那蛮子赶来，我照样敢淬他们一脸。”
“......”
苏大爷一时间有些豪气冲天，在自家的板车上摸索了片刻后，一柄制式军刀便被他拿了出来，不止是他，还有其他当过兵的老汉也纷纷抄起了兵器。
再次拿起刀的苏大爷顿时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岁，朝着年轻人们喊道：
“现在，听我的，影响队伍前进速度的老家伙都给我下车！剩下的小伙子们，带上孩子们赶紧走，越快越好！”
在老人们的驱赶下，只剩下年轻人和孩子的队伍动了起来，这一次，速度快多了。
老人们远远的望着车队越走越远，一个个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年轻的在哭，他们带着生的希望越走越远，他们是未来。
老的却在笑，他们带着死的意志守护未来，他们是过去。
苏大爷笑着笑着突然感觉哪里不对，转头一看，却发现还有六个年轻人没走。
柳檀儿，还有她的四位追随者，还有......狗蛋。
“你们怎么不一块走！”
苏大爷顿时有些吹胡子瞪眼。
柳檀儿却笑道：“大爷，我的人可是说了，后面是一千蛮族步兵，而且步兵后面很可能就是骑兵，车队再快也快不过蛮族的骑兵，所以要想让他们逃跑，我们就得多拖他们一些时间才行。”
“那就你们几个留下来有甚用？小姑娘，这不是多几个人就能办成的事儿。”
柳檀儿摇了摇头，“多几个普通人或许没什么作用，但我们几个可都是武者。”
“那，那这个小娃娃怎么回事。”
苏大爷指着狗蛋问道。
“我们全村人都被蛮人杀了。”
苏大爷闻言，放下了手指，只是道：“待会儿要是打起来，躲在我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