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马巷小院里,安崇邺让人入宫告了假,宁绝说他色令智昏,他笑得坦然,抱着爱人窝在软榻上,手指拨弄着他的长发,心之所喜,得偿所愿,此生再无遗憾。
宁绝看着手里的书,想到昨夜跟闻卿竹约好骑马的事,他说:“清宴说要教我骑马,不知今日有没有空。”
手掌沿着腰线游走,安崇邺笑道:“就他那莽撞的性子,你跟他学骑马,少不得受一番磋磨。”
他把脸贴上来,轻轻触碰:“不如让我教你,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一点伤。”
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宁绝轻笑着点头:“好啊,就趁今日有空,我们去京郊御马,顺便看看风景。”
难得他有兴致,安崇邺立马吩咐人回皇子府牵马,顺便带两套骑装来。
半个时辰后,一白一红两套骑装送到,安崇邺换上那套白衣,一身纤尘不染的模样,着实出尘绝艳。
“为什么不拿一样的颜色?”
宁绝拎起托盘里的红衣,翻来覆去看不到一丝杂色,连刺绣都是用的红线,若不是款式不同,他还以为自己是要去当新郎官呢。
“大约是府里没有其他的了吧。”安崇邺也有些意外。
“罢了!”
不过是颜色艳了些而已,宁绝并没有在意,端着衣服进了屏风后。
不多时,他换好衣服出来了,入目一片赤红,白皙的脖颈处,衣襟层层交叠,将少年身姿完美勾勒,腰肢被红色玉带束缚,衣摆垂下,随着动作飞扬,手腕处束袖上红绸缠绕,干练利落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英姿飒爽的江湖儿郎。
安崇邺都不由得看愣了,从未见过与红衣如此适配的人。
宁绝解开头上的发带,如瀑的墨发落下,最长一截,已经到了他小腿处,他的头发随了母亲,柔顺量多,每次母亲给他打理时,都说他头发好看,日后会是个有福气的人。
他当时不以为然,因为母亲的头发也很好看,但是,她的福气在哪儿呢?
他拿着梳子,将头发梳好,然后从柜子上取了条红色发带绑住,发丝起舞间,一抹红色飞扬,再配着他身上的红衣,越发像新郎官了。
“真好看。”
安崇邺上前,伸手圈住他的腰,由衷夸道:“少年姿容色,一见君倾之。”
宁绝失笑:“别学那些油嘴滑舌,不适合你。”
安崇邺相貌不比他差,尤其是神情严肃的时候,颇有皇家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两人嬉笑一番,走出大门,两个小厮牵着马等在外面。
一棕一黑两匹马,看起来高大壮硕,不像是可以轻易驾驭的角色。
安崇邺上前,牵过棕马的缰绳:“这是前两年古罗国进贡的战马,性子温顺,很适合初学者。”
棕马被打理得很好,毛色亮丽,长长的鬃毛根根分明,宁绝上手摸了一下,它一动不动,任由接触,确实很温顺。
“它有名字吗?”他问。
安崇邺说:“之前训它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灵夙’,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改一个。”
“不,灵夙很好,不用改。”
已经叫习惯的名,改了反而不适应。
安崇邺看向另一匹黑马,通体漆黑的马身,唯有额间一缕白毛,与灵夙不同,黑马性子桀骜,被下人牵着,还时不时尥蹶子,犟来犟去。
“它叫疾风,是我及冠时,父皇赐的蒙马,性子极烈,除我以外,基本无人能驾驭。”
他说着,牵起宁绝的手走到疾风身边,然后摸上去。
感受到陌生人的触碰,疾风吭哧吭哧吐出两口浊气,前腿一动,正要发怒时,被安崇邺一巴掌拍老实了。
宁绝被一人一马逗笑了,阳光洒在少年脸上,美得不似凡间人。
安崇邺遣退了随从,如之前一般,他熟练的掐着宁绝的腰,将他举到马背上坐稳,然后,他自己骑上疾风,牵着两根缰绳,缓步往城外走去。
京都城外十里处,有一片平坦的草原,风吹草低,野花遍地,徒步走在其中,宛如仙境。
安崇邺把疾风扔到一旁,与宁绝同乘一骑,两人身体紧贴,他双手怀抱爱人,手把手教他如何拉扯缰绳,如何驾驭身下骏马。
宁绝悟性奇高,不过说了两遍,他就能独自御马前行,灵夙也温和,驮着两人漫步于旷野,有时都不需要指挥,它便能自己转弯绕行。
一个时辰后,宁绝让安崇邺下马,他要自己试试。
安崇邺跃下马背,连连叮嘱:“小心些,不要着急,让它适应你的速度,不要由着它撒泼,一但发觉不对,就立刻叫我。”
“放心吧。”宁绝点头,他不会拿自己的安全作玩笑。
“驾!”
宁绝一声低喝,双腿轻拍马肚,灵夙得到命令,抬脚往前走去。
安崇邺在一旁看着,见灵夙确实听话,也放宽了心。
一人一马游戏原野,等适应了颠簸的感觉时,宁绝试着让灵夙加快脚步,他手中没有马鞭,只能双脚拍着马肚,高喊一声:“驾。”
灵夙往前跑去,长长的鬃毛迎风而起,感受着风的速度,宁绝抓紧缰绳,身体随着骏马的跑动而上下起伏,红衣猎猎,乌发飞扬,春风不及少年郎。
眼看他们速度越来越快,安崇邺心中一紧,手指作哨,“咻”的一声,疾风从远处飞奔而来。
快马行至身前速度未变,安崇邺运起轻功,一个旋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手掌拍在马后,一手抓住缰绳,双脚连马镫都没穿进去,人已经驰骋远去。
尽管安崇邺速度很快,但毕竟隔着一段距离,在他上马那瞬间,宁绝已经被灵夙带着穿进了林中小道里。
在颠簸之下,宁绝慢慢摸到了骑马的窍诀,他弯着身子,在灵夙过于兴奋时,及时收紧缰绳,或快或慢,皆掌控在他手中。
行至一片竹林,前方有五个少年也骑着马正对他走来,以免撞上,宁绝忙拉缰绳。
“吁……”
缰绳绷直,灵夙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尘沙,原地踏了两步,随之停下。
站定后望过去,宁绝才发现,对面有两个熟人,其一是苏屿,而另一个则是宁文正。
这五人中,以一个陌生的金冠黄衣少年为首,余下四人虽与他同行,但队形皆慢一步,很明显,是碍于身份原因,不敢逾矩。
眼看他们越走越近,宁绝本想转身离开,但又考虑到他与苏屿相识,若是见到连个招呼都不打,未免无礼了些。
思及此,他就站在原地没动,等几人上前后,他坐在马上,对苏屿的方向抱了抱拳:“苏兄。”
看到宁绝时,苏屿就有点不安,在他跟自己打招呼时,他脸色更僵了。
“宁公子,别来无恙。”他勉强扯着嘴角回了礼。
感受到他态度不对,宁绝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是拉着灵夙往旁边让了两步,企图让对面的人过去。
路让了出来,本以为他们会立刻离开,但为首的黄衣少年停下脚步,一双瑞凤眼在在宁绝身上扫了又扫。
“你,叫什么?”他微眯着眼,眸中带着几丝轻蔑。
宁绝蹙眉,心有不悦,却没发作:“在下宁绝,公子贵姓。”
“你就是宁绝?”
黄衣少年嗤了一声,抬起脖子高高在上的吐出一句:“听好了,我乃仁王世子,安淳恩。”
他语气跋扈,带着趾高气昂的优越感。
而宁绝却只是微微颔首:“小民见过世子殿下。”
他神色平静,脸上不见半点惶恐,安淳恩冷哼一声:“大胆刁民,见到本世子,还不下马行礼?”
官大一阶就能压死人,更何况是大了不知道多少阶的世子爷。
宁绝翻身下马,老老实实又揖手行了一礼:“小民见过世子殿下。”
安淳恩明显想故意为难,他双手抱胸,冷笑着说:“跪下。”
宁绝没动,他不慌不忙回答:“回世子殿下,本朝律例,凡举人以上学子,无错之下,可免去跪拜,只需揖礼便可。”
“若本世子非要让你跪呢?”
安淳恩狞笑着:“你在陛下面前随意攀咬皇亲,便是重罪,别说让你跪下,就算是要你一条狗命,你又能奈我何?”
他的话着实难听,宁绝皱着眉,说:“世子殿下,那日朝上,陛下与六部九卿都在,小民所有言论,若有错处,自有陛下惩处,而不是事情过后,由他人私下惩戒。”
一无圣旨,二无口谕,单凭他空口白牙两句话,就妄想给一个贡士定罪,动用私刑,这可不符合大晟律法。
安淳恩见他如此巧言善辩,一时气急,大喝一声:“放肆。”
这一声没唬住宁绝,反倒是他身后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沉默许久的宁文正,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安淳恩捏着马鞭,身下骏马往前走了两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痛下杀手时,宁文正喊了一句:“宁绝,还不快快跟世子殿下认错道歉。”
众人看向宁文正,只有安淳恩还在步步紧逼。
“你要找死吗?”
宁文正再次高喊,声音还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