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想起来,这一切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柳岚恍惚地想。
这些年在乡下的生活物质上虽然比她曾经当大小姐的清苦,但精神上却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满足。
她不必拘于礼数,不必带着面具与人虚与委蛇,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在意自己的形象会损坏家族名誉。
要是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三年前,凌璐被凌家人找回,您突然离开也是因为担心顾诚会牵连凌璐所有才偷偷离开吧。”
顾临昀打开电脑接着处理剩下的公司文件。
听到这里,柳岚原本因为顾诚涌起的心绪登时没了个干净。
“一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要是早知道,当初凌家人是这副死德性,我就是把璐璐带在身边颠覆流离地过日子也好过让她回凌家吃这个苦!”
柳岚越想气越不顺,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我就不明白了,璐璐那么乖一小孩,还是他们凌家的亲生孩子,走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偏心偏到这个地步!”
闻言,顾临昀敲击键盘的手微顿,脑海中浮现出凌璐静坐在轮椅上,眼眸晶亮,笑容恬静的模样,看起来乖得没边。
“可能凌家人脑神经中枢出问题了吧。”错把鱼目混珠,朽木当材。
想到凌家那个养女,顾临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讽。
演技那么拙劣,凌家人也信,他们眼睛也有问题。
通过调查,柳岚已经将这三年凌璐在凌家经历的一切了解了八九成。
“那养女的照片我也看过,叫凌琳的,一看就不是个踏实安分的孩子……”
顾临昀肯定道。
“的确不安分,在节目里还想勾搭你外甥来着…”
他的祖上是德国人,五官继承了混血该有的深邃,瞳色很浅,明棕中带点蓝,很像余晖里的瓦尔登湖。
下午的阳光映照在他脸上,将他的脸庞切割出分明的线条,也照亮了他眼底明显的奚落神色。
柳岚一听这话,反应很大。
“什么!”
她站起来走到顾临昀身边,脸上带着担忧,急得围着他团团转。
“你不会被那个叫凌琳的勾搭上了吧?”
“我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上过鉴茶课啊?你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吧?”
顾临昀被是她念叨得头疼,用看傻子的目光扫向他小姨。
“我眼睛又不瞎,能看不出来她在打什么歪主意?”
他在顾家那些心怀鬼胎叔伯辈,成天打着往他床上塞人的主意。
他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话音一落,柳岚松了一口气。
她这个外甥,她还是了解的,在外人眼里,顾临昀是年纪轻轻就纵横商场的奇才,高高在上的冷漠老板,或者顾家眼里合格的继承人。
但是在她眼里,顾临昀就是一个外冷内热,有时候还有点毒舌的小辈而已。
凌家大宅这几天的氛围都很奇怪,仿佛位于低气压的漩涡中心,空气稀薄,处处都透着一股压抑,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一场滂沱大雨。
就连凌家的佣人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看着几乎原模原样被端下来的饭菜,刘妈开口问。
“二少爷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对啊,自从大小姐的生日宴会,二少爷第二天从外面回来之后,他就没在出过房门,敲门也不应,放在门口的饭菜也没动过。”
拖地的李姐闻言走过来,神秘兮兮地开口。
“听门口的保安说,二少爷回来的时候还拎着一只脏兮兮的绒毛兔子,不会是送礼被拒绝所以心情不好吧?”
“啊,不会吧?二少爷又不差钱,绒毛兔子谁会喜欢啊?我家女儿七岁就不玩这个了。”
“你们没发现夫人和四少爷也不对劲吗?夫人最近连出门美容购物的频率都少了,花花草草也不侍弄了,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他时间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四少爷倒是反常,成天跟三少爷出去,然后醉醺醺地回来,他平时除了画室,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啊?”
“行了行了,主人家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讨论的,都散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眼看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越说越起劲,刘妈连忙开口制止。
闻言,围在一起的佣人才作鸟兽散了。
江城近期人气鼎盛的酒吧,隐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巷道拥挤,墙面斑驳,一切都十分寻常,只有门面装饰高级吊灯和精致的金属标志,暗示着内部的奢华。
里面的装潢考究,整体采用色调偏暗复古色调,皮革桌椅,天鹅绒窗帘和墙上挂着绚丽吊灯,描绘出一股朦胧文艺的氛围。
只是与这装潢相反的锣鼓喧天,震耳欲聋的电子音,眩目的五彩灯光,还有舞池里热舞姑娘摇晃的裙摆,像点燃的火星子落入高浓度烈酒瞬间燃爆全场。
全场的氛围像滚烫的沸水,高昂的音乐,人们的欢呼,恨不得齐齐掀过房顶,冲向九霄。
只有一处不起眼角落里,坐着一个跟全场高燃氛围截然相反的男人。
他生得五官俊秀,鼻梁高挺,头发过肩被随意扎起绑在脑后,但并不显得女气,反而透着一股子潇洒随性味,就连默默喝酒的颓败模样也像个忧郁艺术家。
他这副样子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过来搭讪,不过男人雷打不动,谁都不搭理,只是默不作声往嘴里灌酒。
其他人见状,只能识趣地悻悻退开。
又是一波姑娘被凌宣城油盐不进的模样劝退,凌焰野斜笑着搂上亲兄弟的肩膀,笑得十分不正经。
“看不出来啊小弟,你还是挺受女孩欢迎啊?”
“滚!”凌宣城一把拍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嘿,你还来劲了?”凌焰野捂住被他打得生疼的手大叫一声。
凌宣城眼皮都没抬一下,举起透明酒杯就往嘴里灌,凌焰野见状立刻拦下他。
“这可是伏加特,你他妈把它当水喝,你想酒精中毒吗?”
凌宣城酒杯被夺也没上去抢,而是跟烂泥一样瘫倒在皮革沙发上,脸色十分疲惫。
凌焰野盯着他几秒后开口。
“你到底怎么了?出门喝酒是找乐子的,你看看这里这么多人谁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