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四皇子殿下便独自一人匆匆御马出了城。”尚千向上官庭呈上兵符,“趁着这会儿他不在,两位殿下还是尽早归位吧。”
尚千比言璟几人早到了两日,这两日,光是应付上官胥时不时地试探,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心神。
抵达宣城的那日,尚千跟在‘上官庭’的身后,刚进城门,他们便与不知在此等候了几时的上官胥打了个照面。
仅凭一眼,上官胥就察觉出了‘上官庭’的不对劲。
好在假扮上官庭的士兵没有露怯,只是在马背上斜目看了上官胥一眼,并未开口与他交话。当时上官胥也没多说什么,像是对上官庭的冷漠已然习惯。
但尚千有意回头时,正好撞见他的笑容,那抹笑,看得人心里直发凉,似是后背刮起了一阵阴风。
往年因常跟在上官庭身边,尚千和上官胥也打过不少交道,说过不少话,可在城门口的那次,是最让他难忘的。
从前安都的公子哥们,都喜欢在私底下把上官胥比作毒蛇,那时尚千还不以为然,经过亲眼乃至亲身体会,尚千终是默默认同了上官胥是条毒蛇的说法。
前脚言璟他们刚混进重兵看守的客栈,后脚上官胥便回来了。
他还带回来了一个人,蓬头垢面的上官玦。
上官玦低着头:“好丢人啊……”
如果地上有洞,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然后将自己埋起来。
上官胥尾随在他身后,眉头紧锁,嘴里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这位不让人省心的幼弟:“不是去南疆找你六皇兄了?找着找着,给自己找成这副样子,早在安都时我便同你说过,南疆路远,叫你多带些侍卫,你倒好,一个侍卫都没带,那个招摇撞骗的滑头倒是带上了,还跟人连夜跑了。”
上官胥的字里行间,满是对上官玦恨铁不成钢的怨气,活像是自家白菜叫猪给拱了。
上官玦顶嘴道:“沈图竹才不是招摇撞骗的滑头,他是我的好兄弟。”
“好兄弟?”上官胥轻笑出声,“那你的好兄弟呢?他不是富商嘛,怎么叫你落魄成了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我没有沿街乞讨!”上官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恼了,“你别说了,烦人,跟我母妃一样,整天就知道训我。”
上官胥跟着上官玦上楼:“我烦人?你六皇兄训你的时候,怎么不说他烦人。”
“你怎么总跟六皇兄比,他和你又不一样。”
“哪不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他还能比我多长出一张嘴不成。”上官胥催道,“身上脏死了,赶紧去洗洗。”
上官玦将楼梯踩得‘噔噔’作响:“嫌臭就别跟着我。”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臭了?”上官胥问,“我要是嫌弃你臭,还会许你上我的马车?”
见说不过,上官玦随便钻进了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
上官胥拍着门:“出来,这是我的房间。”
“现在归我了!”
房中传出上官玦的怒吼,上官胥摇头淡淡一笑。
“你要的话本在桌上,等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水,记得开门,话本沐浴完再看,别弄脏了回头又同我耍性子要新的。”上官胥说完,转身下楼。
房内,上官玦已经席地看起来他的新话本。
下楼时,上官胥走到一半,便瞧见尚千提着两个木桶准备上楼。
在看见上官胥后,尚千将踏上台阶的脚拿下,靠墙给上官胥让路:“四皇子殿下。”
上官胥看着冒热气的木桶,说道:“你家殿下喜欢在午膳前沐浴?还真是爱干净。”
“我家殿下昨夜歇得晚,这会儿刚起,夜里暖炉烧得旺,房中不透气,殿下身上发了汗,便想着传些热水净身。”尚千放下木桶,行礼回道。
上官胥看似好心地提醒道:“冬日虽冷,但切不可过于畏寒而将门窗紧闭,前些日子,安都有户人家,睡前烧着炭火,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结果次日一家三口悉数殒命,当真是令人惋惜。”
尚千笑着迂回:“四皇子殿下有心了,待见到我家殿下,奴才定将四皇子殿下的心意转达。”
“说来,本殿还未能有机会与六皇弟好好叙叙旧,说说话,刚好本殿现在无事,便同你一起去见见你家殿下吧。”上官胥脸上挂着笑,说出的话却十分压人。
尊称都用上了,尚千再怎么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与上官胥一起上楼。
尚千敲了三下门,喊道:“殿下,四皇子殿下来了。”
过了会儿,门打开,上官庭看了一眼尚千,责问道:“怎么这么慢?”
尚千侧头看了看身旁的上官胥,然后又看向上官庭回话:“烧水费了点时间。”
上官庭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留下,无事便离开。”
“是,殿下。”尚千将木桶放到门边,随即撤出房外,关上了门。
上官庭喝着茶,问:“四皇兄可有事?”
上官胥坐到上官庭对面:“没事就不能来寻你?我们可是亲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不得来慰问两句。”
“看这架势,有客人?”上官胥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杯,“刚走?”
“是啊,刚走。”
上官庭从上官胥手中夺过茶杯:“所以四皇兄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急。”上官胥身子一歪,斜靠在桌沿,“你不想我,我可想你。”
“想我什么时候死?”上官庭完全不领上官胥的情,也不打算给上官胥面子,“斗了十多年,四皇兄总不会是想一笑免恩仇吧,看来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安都变化很大,就连向来小心眼的四皇兄,现在都能与人好好同桌说话了。”
上官胥拿起干净的茶杯,给自己斟了杯热茶:“是啊,要变天了。”
他呡了一口茶:“好茶。”
“六皇弟的东西,果然都是上好的。”
上官庭渐渐失了耐心:“喝够了,便赶紧滚出去。”
上官胥放下茶杯,叹息道:“唉,既然六皇弟不愿见我,那我便识相点,早早离开,给你的人腾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