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衡望着在磷火中渐渐透明的夏桑枝，鎏金护甲捏碎最后半块虎符：“夏姑娘这局棋，从二十年前广陵王府走水就开始了？“
“是王爷亲手点的火。“夏桑枝染血的素衣在祭台上飘散，“用我夏家三百口的血，炼出这焚尽北狄的磷火。“她最后三枚银针刺入天灵穴，“告诉拓跋月......她弟弟临死前说的遗言是......阿姊......对不住......“
夏桑枝掀开军帐时带进一缕冷风，药箱铜扣撞在玄甲上发出清响。她素白的手指悬在吴斌血肉模糊的肩头，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银针：“胡人用的三棱箭镞？“
“夏医正来得正好。“陆昭衡鎏金护腕压在地图边沿，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浓重阴影，“吴将军说他们在护城河畔发现......“
“是火油。“吴斌突然抓住夏桑枝正在清理伤口的手腕，掌心滚烫，“那些土壤浸过火油！末将带人掘地三尺时，箭雨突然从榆树林......“他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黑血。
陆昭衡的佩剑“锵“地出鞘半寸：“你说他们在护城河埋火油？“剑锋寒光映得他瞳孔收缩如针尖，“来人！传令各营即刻......“
“现在去查只会打草惊蛇。“夏桑枝突然将染血的纱布摔进铜盆，水花溅在陆昭衡的玄色蟒纹袍角，“大将军中的箭淬过狼毒，若三日内不能逼出余毒......“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广陵王是要此刻调兵遣将，还是先保住三军统帅？“
帐中霎时寂静，只余炭盆毕剥作响。陆昭衡突然俯身捏住她下颌，拇指蹭过她唇畔沾染的血迹：“十年不见，夏姑娘还是这般伶牙俐齿。“他声音低沉如雪夜狼嗥，“当年在洛阳诏狱......“
“王爷慎言。“夏桑枝银刀挑开吴斌肩甲，刀刃精准切入发黑的皮肉，“民女现在是戴罪之身，不比您金尊玉贵。“她突然抬眸一笑，眼尾朱砂痣艳如泣血，“不过若论用毒，倒是比某些人更懂'分寸'二字。“
吴斌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脖颈流进锁子甲。陆昭衡松开手，指节在剑柄上攥得发白：“传本王口谕，今夜子时各营佯装换防。夏医正既通药理......“他转身时大氅扫过案上沙盘，铁蒺藜滚落一地，“不如看看这些火油，可能配出解药？“
烛火摇曳中，夏桑枝从吴斌伤口挑出半片箭镞。青铜残片上的饕餮纹在血污中若隐若现，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太医院见过的密折——那夜陆昭衡率禁军围了夏府，父亲书房的地砖下也埋着这样的纹样。
帐外忽起马蹄声，亲卫急报穿透牛皮帐幕：“禀王爷！运粮队在黑松岗遇袭，车辙里......车辙里全是火油浸过的粟米！“
吴斌看魏启刚伤的凄惨，难得没有落井下石，抱拳想替魏启刚求情。玄铁护腕磕在青铜箭筒边沿，震得筒内北狄狼牙箭簇叮当作响。他独眼里映着魏启刚心口溃烂的狼头印，喉头滚动三次才挤出声音：“广陵王容禀，魏将军上月截获的密报......“
“密报里说北狄要取本王项上人头？“陆昭衡鎏金护甲捏碎半块狼血玉，碎屑扎进魏启刚渗血的绷带，“大将军可知，这密报是用什么墨写的？“他突然扯开魏启刚的玄色大氅，溃烂的皮肉间赫然露出半张人皮信笺。
魏启刚重剑杵进冻土，剑柄虎头眼珠渗出黑血：“末将......末将不知这是......“
“是夏医女调制的腐骨墨。“陆昭衡狐裘暗绣的龙纹突然渗出磷光，映出信笺上扭曲的北狄文字，“遇血显形，沾肉蚀骨——将军截获密报那夜，先锋营三百儿郎可是死在这墨毒之下？“
吴斌九环刀突然劈向帐幔，刀背映出魏启刚骤然苍白的脸：“末将查验过尸体，那些将士后颈......“染血的刀尖挑起截断指，“都烙着与将军心口相同的狼头印！“
帐外北风卷着冰碴扑灭炭火，魏启刚独眼里的血泪凝成冰珠：“本将七岁被魏老将军收养，二十三年来......“重剑突然劈开冻土，露出底下成排的青铜兽首炮，“这些磷火炮，广陵王看着可眼熟？“
陆昭衡鎏金护甲捏住炮口残片，碎屑割破掌心：“二十年前夏太医用本王心头血炼制的磷火弹，竟被改造成......“炮管内侧暗刻的“启月“二字突然渗出蓝光，惊得吴斌踉跄后退。
“末将查过军械库账册！“吴斌独眼暴凸，九环刀劈在磷火炮上迸出火星，“这些火炮是魏将军半年前亲自......“
“亲自从黑市购得？“魏启刚突然暴喝，重剑横扫青铜箭筒。筒内狼牙箭遇剑风齐鸣，竟与帐外北狄狼骨哨声共鸣：“广陵王可知这些箭簇里掺了什么？“他染血的护甲抠出截箭杆，木纹里嵌着细小的金丝符文。
陆昭衡狐裘突然自燃，磷火中显出血色地图：“夏医女锁骨下的疤，原是这个模样。“他染着蓝焰的指尖划过魏启刚心口，“将军可知，你阿姊拓跋月心口也烙着同样符文？“
吴斌突然撕开胸前重甲，溃烂的伤口里赫然埋着半枚狼牙：“末将三年前中的箭毒......“他独眼里滚出血珠，落地即成冰晶状符文，“与魏将军心口的毒......同源同宗！“
魏启刚重剑突然调转方向，剑锋抵住陆昭衡咽喉：“二十三年前广陵王府走水，夏太医用三百囚犯试药——“剑柄虎头突然裂开，露出暗藏的北狄王玺，“王爷可知那些囚犯，都是北狄战俘？“
帐外突然响起三长两短的狼骨哨，陆昭衡鎏金护甲捏碎王玺：“将军这出苦肉计演得妙，可惜......“他扯开胸前护甲，心口狼血玉迸发刺目白光，“夏医女换给本王的这颗狼心，嗅得出真王血脉！“
魏启刚独眼里的冰晶符文突然炸裂，重剑劈向自己心口：“本将宁死不做......“狼血玉在剑锋下碎成齑粉，三万北狄狼骑的嘶吼随这光芒化作血雾。
吴斌九环刀突然贯穿陆昭衡左肩，刀背映出他骤变的瞳孔：“末将五年前就发现，每逢朔月......“染血的刀尖挑起块结冰的绷带，“王爷心口的伤就会渗出磷粉！“
风雪骤停时，夏桑枝染血的素衣飘进残帐。她腕间绞银镯缠着半张焦黑人皮：“广陵王可认得这是谁？“人皮内侧的龙纹刺青，正与陆昭衡后颈胎记严丝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