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看似是在和所有人对话。
但那双如毒蛇一般毒冷的却透过人群只盯着一个人。
郁薇没有躲开。
那双眼睛里只剩厌恶。
她习惯性地拉住蒋朝的袖子。
“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不会站在这里。”
今天聚在这里的十几个人，除了马子文，没有人是喜欢沈琮文的。
人人都说读书时候的拉帮结派是最明显的。
一段友谊有多坚不可摧，取决于对同一个人的讨厌程度。
所以以前跟沈琮文玩得好的，一听说蒋朝要过来，自然也就不会过来了。
沈琮文低头笑了笑，像是没听到郁薇的话，走到那两个男生面前。
本能的恐惧让两人僵硬后退两步。
沈琮文自然得像是包厢的主人，随意坐下。
他从口袋里抽出包烟，敲出一根来，夹在两指中间，滤嘴对着手背轻敲两下。
而后叼在嘴里，一手从另一边摸索出打火机。
啪嗒。
火舌窜起。
焦烟缕缕，瞬间飘向四处。
赵萌皱着眉头走到沈琮文面前：“包厢里都是不透风的，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抽烟了吧？”
沈琮文还没说什么，马子文倒是先生气了。
他走上前，在赵萌肩头推了一把，“关你什么事？我交钱了没有？交了你就管不了我们想做什么。”
赵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马子文的确交了聚会资金。
还交了两份。
起初他以为是马子文想跟他们打好关系，才大方的比别人多交一倍。
没想到陷阱就在这里等着他。
赵萌不敢转头，总觉得是他自己对不起身后的那几个人。
郁薇抿了抿唇。
沈琮文为什么过来，她心知肚明。
他转学前的那张字条上的话历历在目。
她不够自私，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自己而被欺负。
郁薇松开蒋朝的袖子，冷着脸往前走，“赵萌——”
赵萌耳朵动了动，扭头看来。
郁薇却被人往后一拉，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
等回过神，蒋朝已经先一步朝赵萌走去。
马子文像是等到了主人回来牵绳的狗，得意洋洋起来。
“赵萌，你说话啊！”
说着，还想来推第二下。
却被蒋朝风轻云淡握住，那只手距离赵萌的肩膀只有五厘米的距离，愣是再也不能靠近分毫。
马子文咬牙想抽出来，蒋朝紧了紧手指，连让他灰头土脸逃跑的机会都不给。
“马子文，仗着老大撑腰，一言不合就呛声干架，非要比别人高出一头的这种老土行为，应该早在90年代就不流行了吧？”
他神色淡漠，幽冷的眸光里闪过一抹轻蔑，看着马子文越来越难忍的表情，才施舍一般松开了手。
他摩挲着指尖，像是要把碰到的脏东西扫掉。
“懦弱的人才要用这种夸张的行为来让别人认可自己。”
蒋朝抬起眸看他，声音很轻，却在马子文心口重重敲了一下：“你是吗？”
啪。
啪。
啪——
鼓掌声在本就冷凝的气氛里划出一道尖锐的口子。
“挺好，还能免费看场好戏。”沈琮文最后抽了一口烟，而后掐灭在烟灰缸里，“我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们玩你们的，我不过就是找个人。”
说话时，没能吸进肺里的香烟顺着鼻孔和嘴角喷出来，让几个女生看了不由得眉头一皱。
赵奕琦伸手将人往后拉，“你以前怎么就能喜欢那么埋汰的人呢？”
“是啊。”郁薇也有些嫌弃，“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被下蛊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
永远都会去自动屏蔽喜欢的人身上不好的东西。
沈琮文那双眼睛盯得她发毛。
郁薇干脆往旁边挪了两步，整个人都藏在蒋朝身后。
赵萌知道这已经算是沈琮文最大的让步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怂到把郁薇一个女孩子交出去，便转身拍了拍手，让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既然文哥都交过钱了，他坐在这里也无可厚非，我们要不然就该唱歌唱歌，该聊天聊天？”
僵持的确不是办法。
大部分的人都散了开来。
赵萌拍拍蒋朝的肩：“蒋大神，要不然你就带着郁薇坐那里？”
他抬手指了一处。
几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那大概已经算得上是离沈琮文最远的距离。
赵奕琦先一步反应过来，拉着郁薇就往里走，“既然决定要面对这种人了，现在逃跑也不是办法。”
郁薇嗯了一声，“我是怕蒋朝心情不好。”
蒋朝对沈崇文的敌意几乎已经超过了她。
一看到对方，少年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像只刺猬，只剩下警惕。
蒋朝沉着脸在另一边坐下。
他拿过两个杯子，放到两个女生面前，倒满橙汁，才淡淡开口：“本能反应。”
有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跟郁薇解释。
比如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不要让郁薇靠近那个人。」
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
这种没有道理的潜意识，连他都认为太过夸张。
更何况是说给郁薇听。
赵奕琦不客气地拿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口，“我懂，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再说了。”
她抬起头，直勾勾看着直线距离的最远端，“对沈琮文这种人，是没必要太过客气。”
赵奕琦说完，举起杯子，打算再喝一口解解渴。
余光透过杯口却看到刚刚还好端端坐在位置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刚进嘴的饮料窜上了鼻腔，赵奕琦挪开杯子，还是狼狈地从鼻间滴下两滴饮料。
郁薇正听蒋朝在讲解手机拍下来的数学大题，被旁边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她手忙脚乱抽出两张纸，递到赵奕琦手里：“怎么呛成这样？”
赵奕琦用纸巾胡乱糊了两下脸，狂咳不止，顾不得呛出来的泪花，涨红着脖子，抬手直直指向前方。
却为时已晚。
沈琮文三两步就站在了郁薇面前。
“出去聊聊？”
郁薇懒得理他，轻缓拍打着赵奕琦的背。
沈琮文却收敛住往常的暴躁脾气，从容到像是他才是站在战场上唯一的胜者。
“关于我们的秘密——”
他懒洋洋的拉长着语调。抬手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双眸意味深长扫过蒋朝，“你应该也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吧？”
郁薇轻笑一声。
她很难理解沈琮文的脑回路，她都懒得和他搭话了，怎么会想跟他单独出去？
不过她倒是挺想啃点鸭脖的。
这么想着，郁薇轻抬屁股，打算把远处的那盆凉菜拿得近些。
手臂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力道握住。
郁薇惊愕转头。
昏暗的包厢内，霓虹灯在每个人脸上闪过，光影交错。
蒋朝低垂着眼眸，让人更加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可他带着哀伤的嗓音，轻而易举便揪紧了郁薇的心脏。
蒋朝似乎接收到了错误的信号。
“你能不跟他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