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衡洲市委组织部二楼会议室。
这是一场不寻常的会议。
桌上摆着厚厚一摞文件,标题赫然写着:
《衡洲市副科级以下干部轮岗计划(试点草案)》
《岗位胜任力评估表模板(内部征求意见稿)》
《干部晋升推荐提报登记样式(组织部通用版)》
这些文件一字排开,标志着衡洲组织系统“基层自主申报+组织结构匹配”的新路径——即将开始试运行。
会议主持人是何江林。
而对面坐着的,是三个老资格副部长和五个核心业务科室负责人。
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何部长,我们不是反对改革,”业务二处处长田宗群拿起一份文件,“但这个轮岗计划一旦启动,牵涉面太广,很多基层干部怕是会产生恐慌情绪。”
“是啊,”另一名副部长吴海光接过话头,“尤其年底项目关键期,三四百个岗位一动,基层怎么稳得住?”
“干部自愿申报没问题,但组织部主导评估,一票否决权握在手里,这容易引起干部的不满。”
这些话冠冕堂皇,听上去是在“维护稳定”,但实际上,是在用“流程规避”来封锁改革。
何江林脸色依旧,声音却比往日更冷静:
“你们说得好听,叫情绪稳定。”
“可这两年来,有几个干部在县区升职?有几个村官敢报备转岗?”
“衡洲市的组织系统,从上到下,三年未调结构。说白了,你们不是怕动,是不愿动。”
会场寂静下来。
“今天你们不支持没关系,”他抬起头,“我已经调中央政务数据公开平台交叉备案,全市近五年干部调动情况,将于三日内对内通报——让所有人看看,谁在动,谁在躺。”
一名副部长瞳孔一缩。
这是动真格的。
组织系统里最怕两件事:一个是系统查岗,一个是交叉审查。何江林是两个一起上,硬生生从“协调”直接拔高到“倒查”。
但这只是第一波。
就在当天晚上,衡洲晚报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一条“未署名”的评论文章:
《干部稳定压倒一切,制度改革应量力而行》
文中未提人名,但明里暗里,影射“外来干部主导人事系统,不顾地方民情与节奏”。
这篇文章不到一小时内被二十多个自媒体转发,甚至被省内几个财经号引用。
这就是典型的“地方宣传系统造舆论”,先用“稳定”压人,再上纲上线引导压力。
第二天一早,何江林就去了市委宣传部。
他不是去解释,而是直接找部长谈话。
“我听说贵部门最近审查不太严格。”
“何部长,您说笑了,我们一贯——”
“那请问,昨晚那篇文章,是怎么过审的?”
部长脸色骤变:“那是分管副部长审核的,我……”
“你不用解释,”何江林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准备发给省委宣传部的材料,初步拟定‘衡洲干部结构优化与信息引导失控事件’专题反馈。”
“不过如果你能在今天下班前,把所有转载渠道统一清理,并发布一篇‘干部优化调整系组织标准推进、无关个人情绪’的澄清评论,我这份材料可以作废。”
他没等对方回应,起身告辞。
这是政治博弈,不是理论讨论。
而此刻,衡洲市委书记王瑞山也在发难。
上午十点,市委办公厅送来一份“建议函”:
“关于衡洲市委组织部岗位轮岗方案适度推迟、增设协调机制的建议”
落款单位为市委办三位副秘书长联名。
这不是什么协调建议,而是明晃晃地绕过组织系统,逼迫何江林放慢节奏。
同一时间,市委原组织部长、现任政协副主席孙启林在老干部通报会上提出:
“干部是一座城市的根,别为了‘新风’就拔了树根。”
声音不大,但足够引导情绪。
这,就是地方旧派的“软反扑”。
当天傍晚,省委政研室送来电话:
“省委书记赵建国让我们了解一下,衡洲干部轮岗方案,目前推进节奏是否存在不稳定情绪?”
何江林回应很简单:“方案正有序推进,但部分老干部确有表达情绪,我已经安排协调。”
“赵书记让您如有困难,组织部可以请省委督查室协助梳理问题。”
一锤定音。
电话放下,何江林心里很清楚:赵建国是在向地方打个旗号——改革背后,有省委兜着。
晚八点,星城市。
赵斌在市委大院内找到了李一凡。
“书记,赵书记给衡洲放话了。”
李一凡喝着茶:“放了就好。”
赵斌迟疑了一下:“您怎么不亲自插手?”
李一凡看了他一眼,语气不重:
“衡洲,是制度派第一场市级攻坚。”
“我要的是结果,不是靠我能不能把人推上去,而是他们自己能不能站住。”
“站不住,不配代表我。”
这话不重,却透着森然压迫。
衡洲市委组织部,深夜。
何江林坐在窗前,城市夜色寂静无声。
秘书递来一张纸条:
“黄岩区两位基层干部申请跨区调岗,主动申报表格附带群众工作成果清单。”
他看着那张小小的纸条,良久不语。
然后,缓缓笑了。
他知道,这场局不是博在常委会里,也不是赢在新闻稿中。
真正的力量,在基层干部心里种下的那一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