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长宁县的上空。经过三个小时汽车的颠簸,又在公交车上摇晃了二十分钟,祁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昏暗的路灯下,沿着熟悉又坑洼的小路,步行了十多分钟,终于站在了自家门口。
抬手推开那扇有些斑驳的门,屋内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他跨进家门,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狭小的客厅里,爸爸依旧躺在那张简易的小床上,床边的小桌上摆着几盒零散的药。客厅一角,那张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安静地待在那里,那是他每次读书回家后睡觉的地方。
他轻轻走进卧室,妈妈李香玉正侧身躺在床边,身旁的萌萌早已进入梦乡,稚嫩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意。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这里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更没有洗衣机,在炎炎夏日里,也不见空调的踪影,就连洗澡用的热水器都成了奢望。
听到声响,李香玉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熟睡的萌萌。她温柔地看着祁阳,轻声说道:“阳阳,你回来了,妈给你热了饭菜,快过来吃点。”
祁阳随着妈妈来到客厅,看到桌上虽简单却冒着热气的饭菜,心中一阵酸涩。这时,祁栋梁也从床上坐起,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愧疚,“阳阳,累坏了吧。”
祁阳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挤出一丝笑容,“爸,妈,我不累。”他坐下来,拿起碗筷,饭菜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到心底,可他却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难以下咽。
环顾这个仅能遮风挡雨的家,如此贫穷逼仄,却承载了他所有的温暖与回忆。这些年,父母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和妹妹,付出了太多太多。如今妈妈重病在身,家庭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可看着父母满是疲惫却依旧为他着想的面容,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未来的路多么艰难,他都要守护好这个家。
李香玉坐在儿子身旁,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阳阳?是谁给你借这么多钱啊?以后我们可怎么还?”她的声音轻颤,眼中满是忧虑,这笔巨额借款,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祁阳夹起一筷子菜,佯装轻松地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后,缓缓说道:“妈,你先动手术,养好身体,钱我会还的。”他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怕她看出自己眼中的酸涩与疲惫。
可李香玉怎会轻易罢休,她轻轻拉住儿子的手,目光中满是执着:“妈也是想知道救命恩人是谁?”
祁阳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碗筷,眼神不自觉柔和起来:“她叫云清,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云?清水的清吗?”李香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祁阳用力地点点头。李香玉听闻,眼眶瞬间湿润,她抬手抹了抹悄然掉下的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满是感激:“妈妈以为活不成了…你要替妈妈谢谢她,真是菩萨心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祁阳的脸上。他正在给父亲擦洗身子,李香玉这段时间不舒服,祁栋梁已经好久没有擦身体了。
突然手机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祁阳伸手摸到手机,接通后,罗兵医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祁阳,配型成功了,情况紧急,要尽快安排手术,你那边医药费筹到了没有?”
“罗医生,我已经借到了,随时可以手术!”这一刻,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将在这一刻迎来转机 。
课间时分,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斑。云清坐在教室的窗边,趁着课间休息,给祁阳拨通了视频电话。
此时,祁阳正在家中那狭小昏暗的厕所里洗衣服。老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地漏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水渍。他挽着衣袖,双手浸在冰冷的水中,用力地搓洗着衣物,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他赶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匆匆跑回客厅。
视频接通的瞬间,云清清纯甜美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她弯弯的眼眸中透着关切,开口问道:“祁阳?你回去怎么不发信息呢?你妈妈怎么样了?”
祁阳看着屏幕里的云清,心中满是感激与愧疚,略带歉意地说道:“云清,不好意思,我回家太忙了,忘了发信息。”
就在这时,在客厅的李香玉听到声音,脚步急促却又放轻,赶紧从旁边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她身形微微佝偻,站在墙壁后面,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感激,偷偷打量着屏幕里的女孩。她刚听到儿子叫云清,心里便笃定,这应该就是那个给他们家借钱的女孩子。
云清眨了眨眼睛,接着关心地询问:“那阿姨现在情况还好吧?配型成功了吗?”
祁阳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回复道:“已经配型成功了,在等手术。”
话音刚落,祁萌萌迈着小短腿,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像个小挂件一样倚靠在祁阳身上,奶声奶气地问:“哥哥……谁?”祁阳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说道:“叫姐姐!”
“姐姐~”祁萌萌脆生生地喊道。
云清听到这软糯的声音,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说道:“哇!你好乖呀,有机会姐姐带你去玩,好了不说了我上课了。”
“等等!”就在云清准备挂断电话时,李香玉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鼓起勇气从墙后走了出来。她的眼眶泛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浓重的鼻音哭着说,“是云清吧?谢谢你哟,谢谢你救了我,救了我们家。”
云清看着屏幕里李香玉憔悴而淳朴的样子,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风霜让她显得格外苍老。云清的鼻子一酸,眼眶也微微湿润了,她轻声说道:“没事,阿姨,安心养病,有机会我去看望您。”说完,她匆匆挂断了电话,抬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