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照片正好拍到了周边的一些草,丁玲河附近枫林茂盛,花草繁多,照片里的一朵朵白色鲜花的茎叶里,有一缕绯红悄然钻了进去,随着经脉开枝散叶。
钟用怀疑地不错,为什么高发于老年群体的白内障,44岁的姜安平也会患上?
贫血症、肝炎、白内障,染色的花朵,这几个关键词,种种迹象都指向她心中的那个答案。
——三硝.基甲苯。
俗称tNt,是一种常用的炸.药中的成分。
精炼的tNt十分稳定,对摩擦、震动不敏感,即使受到枪击也不容易爆炸,是一种威力很强,而又相对安全的炸.药,被称为“炸.药之王”。
三硝.基甲苯不会与金属发生化学反应,因此它可以存放多年,而河边的花已经受到这种程度的污染,说明这批三硝.基甲苯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反观姜安平本人。
人长期暴露于三硝.基甲苯,会增加患贫血症和肝功能不正常的机会,白内障,贫血,中毒性肝炎,对男性生殖功能也有影响。
赵梨的那句话实际没有指向性。
“结婚十年没有孩子。”
“医生说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先入为主的思维总是影响正确的判断,如果赵梨这句话指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他的丈夫呢?
军火所产生的污水会污染地面水和地下水,被污染的水会呈现粉红色,这是因为水被炸.药和黑.索金所污染,被称为“粉红水”。
虽然污染不至于达到水被染红的程度,但表现在了其他的地方,比如——泥土。
那些被染上色的小白花,正是这种现象的体现。
姜安平有一个军火库。
纪若安眉头紧蹙,现在知道已经不打紧了,要紧的是。
这批炸.药凶手知不知道?
凶手拿到炸.药后会做什么?
垂在两侧的手指慢慢卷起,纪若安摇了摇头,看向于阳洲:“手机密码。”
“干什么?”
纪若安勾了勾唇:“当然是找人跑腿。”
……
五月的夜晚凉飕飕,纪若安拢了拢衣领,掏出手机给纪芬云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拨通,就接起了。
“安安啊?”她听出了纪芬云有些慌张的声音。
“妈,我手头有点事,不用等我了,您先睡吧。”
“你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晚做啊,现在外面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回家!”纪芬云又急又恼。
纪若安嘴角勾出一个轻笑,“没事妈,马上就结束了,回去后想吃西红柿蛋汤和醋溜土豆丝,要您亲手做的。”
“你……”没等纪芬云说完,纪若安就把电话挂了。
她微微抬起头,望着黑蒙蒙的天幕叹了口气。
脑海中那一张张稚嫩而惊慌的脸,时隔十年,再次清晰了起来。
*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们笑靥如花,一个个都对这个新来的伙伴表示好奇。
阿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脑袋一片茫然,她们的距离和视线让她感到危险,浑身的细胞在这一刻全都调动起来,却不知该做什么。
阿狼看不懂她们,看不懂她们眼里是什么,十二年的认知里,并没有这种东西。
没有认知,也就无法分析,从而无法应对。
好危险。
这是她当时的想法。
兴许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团团围绕在他身边,性格内敛的女孩就更是娇羞不已。
“你叫什么啊。”又问了一句。
看着那一张张莫名其妙的笑脸,阿狼吞了吞唾沫。
虽然脑海里没有认知,但阿狼觉得她们应该和阿野一样。
“阿……阿狼。”她小声回答。
“阿狼?这是你的名字?”
女孩们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她点点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的名字好奇怪哦。”一个齐刘海的女孩直言道。
“奇怪吗?”阿狼歪着头,眼镜睁得大大的,表示不解。
女孩们挨个报出名字,阿狼听着这些姹紫嫣红、五花八门的名字,脑袋更加空白。
真是出现越来越多不懂的东西了。
不一会,几个男生迈着外八字来找茬,看着被推搡的女孩们,阿狼心中忽然有种闷闷的奇妙感觉。
阿狼动作矫健有力,三下五除二就打得对面几个男生鼻青脸肿。
男生们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反应过来才发现没见过这张脸,应该是个新来的家伙。
“你谁啊你,别多管闲事,让开!”男孩眼神凶狠的盯着这个年龄跟自己一般大的陌生人,凶狠之下藏着掩盖不住的怯弱。
男人这种生物,自小就有强烈的自尊,即使已经连站着都费力了,嘴上还要逞强。
阿狼面无表情,凉薄地如同机械,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男孩,而后看向地上已经化开成一滩稀糊糊的冰淇淋,最后转向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的女孩。
一种奇妙的情感在心中慢慢发芽。
阿狼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情感。
*
回想起过去的经历,纪若安忍不住深吸口气,抬眼间便看到前方推推搡搡的身影,和一双眼尾绯红,充满无助的眼睛。
看到这一幕,方才的回忆又一次浮现在纪若安眼前。
她面色一沉,戴好口罩,一推一踹,将男人击退。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旁便掀起一阵凉风,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谁啊你,多管闲事,让开!”一只手搭在纪若安肩膀上,想将其掰过来,可这个看似瘦弱不堪的身体,却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又是一声惨叫。
“他妈的!”其余两人坐不住了,挥着拳头冲上去。
男人这种生物,自尊心强烈,即使打不过,还要骂骂咧咧地滚。
纪若安抖落身上的灰,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哎!请等一下。”刚走出没几步,一道清澈悦耳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这声音仿佛能洗涤负面情绪,纪若安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
是个很漂亮的姐姐,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的模样。
原以为是被欺负才委屈而哭,但她好像似乎是因为别的什么才流泪,这种感觉让纪若安莫名有些熟悉,却也没继续往下想。
只见这位女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撕开,轻轻地贴到了她额角。
纪若安神色微动,茫然地看向她。
女人微微一笑,满是悲伤的眼里似乎减轻了一分,又带着别样的风情:“受伤了。谢谢你。”
前一句对她的行为作出解释,下一句表达感谢。
女人没有多话,转身离开。
这时,纪若安才看到她身上穿着一件医生的白大褂。
*
在决定前往孤儿院时,纪若安的心情没有想象中复杂,甚至可以说平淡。
那个充满了丑恶与鲜血的地狱,她又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车窗外簌簌飞过的风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纪若安竟然有些兴奋。
那个刀疤男,自己肯定是见过的。
哪里眼熟呢?说不起来,但是会去孤儿院的陌生人,要么是维修工人,要么就是来孤儿院领养孩子的领养人。
因十年前院长被杀一案,光阳孤儿院叫停,孩子们全都被接到了另外的机构,其他的设施也都保留了下来。
花园还是花园,只是没了花,剩下个光秃秃的园子,空旷了不少,纪若安轻车熟路地朝里走去,抬眼间便看到远处那片小树林,眼神隐晦。
院长办公室在三楼,纪若安摩挲摩挲掌心,蹬着墙壁一跃,轻而易举地翻了上去。
这里的东西都没动,纪若安很轻松地找到了一本书,里面记载了光阳孤儿院所有被领养的孩子记录。
她翻到2012年5月8日左右的那几页,因为年代久远,当时资料没有那么齐全,领养人的照片残缺,有照片的那几张纪若安看了,都不是,而没有照片的有三个。
赵欢欢,女,3岁,领养人吴勇康,男,35岁,职业医生。
王笑宁,男,7岁,领养人钮英,男,32岁,职业网络作家。
馨儿,女,6岁,领养人权山,男,30岁,自由职业。
线索只有这些,且均是5月8号—9号这两天时间领养的。
纪若安盯着职业这一栏,陷入沉思。
这两起案子还有一个特点,心脏上的伤口。
凶手一定是个非常熟知人体构造的人。
若非极其熟悉人体构造,否则绝不可能清楚地知道心脏的准确位置,心脏外还有肋骨保护,透过肋骨的缝隙直接刺入心脏,是个技术活。
不熟悉的人能侥幸刺入一次,第二次也绝不可能精准刺入。
在这三人当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那位医生。
医生的话,的确能做到心脏一刀毙命的手段。
中医西医统称医生,外科内科也有区分,可不管是什么医生,相比较其他两人而言,这位至少是内行。
而作家为了写出好的作品,通常也需要考究,如果写的是犯罪题材,那了解的程度就更要深了。
不限于杀人手法,更注重于犯案过程、凶手逃脱,甚至还需要学会伪装,做假证。
而第二起案件河边的那组脚印,若非经验丰富的刑警,普通人还真看不出来,说内行,又太粗糙,刚好符合网络小说家这一身份。
目前为止,只有自由职业的那位看不出任何信息。
此时已经凌晨了。
三个人的地址恰好在雾陵市的三个方向,说不定凶手已经蠢蠢欲动,开始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现在的时间,只够恰好去其中一个地方。
纪若安额头上浮现一颗颗细汗,大脑飞速转动。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