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步走到尸体旁,周延之用指腹捻起一缕细丝线:“大人,这是从萧良娣右手指甲缝里找到的。因为萧良娣指甲染了丹蔻,先前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
“玄影,帕子。”谢砚卿伸手。
周延之心领神会将丝线放在白色手帕上。
丝线颜色立马显现出来。
是绯红色。
“死者手指甲里有丝线,且没被池水冲刷掉,说明生前与人发生过激烈拉扯,排除失足落水可能,是他杀!”周延之分析道。
升起的喜悦没维持几息,他表情又凝了起来:“只是宫中穿绯红色衣裳的人太多,单从这缕丝线上也看不出什么。”
谢砚卿眸光幽沉,不知在想什么。
捻起丝线,少顷,他兀的抬眸:“是织锦缎。”
“织锦缎?”周延之未反应过来。
“织锦缎乃是大晋官员官服专用料子。官服颜色又分为七个品阶,三品以上是紫色,四品是深绯色,五品浅绯色,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这缕丝线呈深绯色,说明凶手是四品官员。”
周延之一惊:“大人,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织锦缎?”
“织锦缎光亮细腻、质地厚实紧密,手感轻微凹凸,具有良好的垂感,这种面料通常由十分之三的桑蚕丝和十分之七苎麻混合而成,既保持了丝的柔软和光泽,又增加了耐用性??。”说着,谢砚卿跟太医要了一根银针,挑下自己官袍上一缕线递给他:“你试试手感是否一致。”
捻了捻,周延之黑白分明的眸一震:“是!”
他拿着和谢砚卿手中的那一缕做对比,更惊讶了:“就连颜色都一模一样!”
确定了凶手范围,案情难度一下就降低了。
周延之语带钦佩:“还是大人厉害,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直接从朝中四品官员为切入点查了。”
谢砚卿未作声,目光落到萧良娣尸体上。
拢眉:“尸体身上的配饰都去哪儿了?”
他记得在液华池时萧良娣头上有珠钗,现在怎么都不见了。
周延之答他:“尸体抬来路上头上簪子掉了,下官怕丢失重要物证,就让人将所有配饰都卸掉收起来了。”
点点头,谢砚卿眸光一敛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可有少了什么?”
周延之愣了愣:“这……下官没问过宫人。”
“去把萧良娣梳头宫女喊来。”谢砚卿扭头吩咐玄影
“是。”
很快身穿淡粉宫女裙的宫女到了谢砚卿跟前。
“奴婢翠云参见大人。”
“起来回话吧。”下属置了椅子来,谢砚卿掀袍坐下后,让人将萧良娣佩戴的珠钗首饰都端到翠云面前:“你认一认可有少了什么?”
作为贴身宫女兼萧良娣梳头宫女,翠云很快便给出了结果,垂首禀道:“大人,少了一支海棠并蒂镂空珠花。”
“你确定?”谢砚卿眉心一挑问。
翠云无比肯定回答:“那珠花是良娣进东宫那日皇后娘娘赏的,良娣日日戴着,今早也是奴婢亲自给她戴上的,不会错。”
置在椅身上的手若有似无敲了几下,谢砚卿微抿唇,抬眸:“没你事了,走吧。”
“是。”翠云福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殓房。
“大人,可要下官再去液华池打捞一下,说不定珠花掉在了池里。”周延之出声。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谢砚卿点点头:“顺便将液华池周边也排查一遍。”
周延之应下后就带人去了。
—
一晃三四日过去,谢砚卿既要忙萧良娣溺毙一案又要忙秋闱,几日下来人都憔悴了一圈。
是日,他在书房看卷宗,玄影走了进来:“大人,这是安嘉长公主府送来的赏菊宴帖子。”
揉按眉心,谢砚卿从卷宗里抬起头来:“放边上吧。”
自从李尘霄成了太子,这两年各大官员没少给他递宴会请帖,他从未理会过。
见玄影还没走,他沉声问:“还有事?”
玄影:“大人,听说这次赏菊宴邀请了十几位举子,那位孟家公子也在里面。”
“他去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谢砚卿眸光微沉。
小心翼翼觑了眼他神色,玄影小声提醒:“卫随说沈姑娘也会参加。”
谢砚卿身形微顿,容雅清冷面容无甚表情道:“知道了。”
“那大人,你要去吗?”玄影试探性问。
谢砚卿冷冷斜了他一眼,他立马挺直胸膛闭嘴。
—
赏菊宴沈宁不想去,齐芸拿着帖子来到雪琼院强逼她去,言语间尽是威胁。
想到柳絮还在齐家人手上,她只好应下。
赏菊宴这日,齐云程难得让人给她送来了首饰和衣裙,顺便提醒她不要在宴会上乱说话,要多与孟玉宣接触。
听了这话沈宁当即明了。
齐家人是怕代嫁的事暴露,所以现在就制造机会让她与孟玉宣接触,好让外界认定和孟玉宣有婚约的本就是她。
到时就算东窗事发,外界也不会觉得是齐家想毁婚约故意让她代嫁,反而会夸齐家促成了一门好婚事。
她想,齐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难怪齐芸要亲自来给她送帖子。
等她梳妆打扮好带着夏知到府门口,齐芸已满脸不耐站在马车旁。
余光瞥见她裙角,齐芸抬头看向她,倏地眼中闪过一抹妒色。
沈宁一个庶女,上天居然给她这么好一副皮囊,真是白白便宜孟玉宣那个死穷酸书生了。
压下嫉妒,她睇了眼沈宁:“还站着做什么,难不成要本小姐亲自扶你上马车?”
沈宁弯唇:“你要是想扶,我也不介意。”
“你——”
齐芸气结,跺跺脚甩下一句:“你配吗?”
沈宁挑眉:“我又不是你,和谁都配。”
说罢她略过齐芸上了马车。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齐芸气的咬牙:“沈宁,你敢讽刺我!”
她明戳戳嘲讽她和孟玉宣定婚又看上了户部尚书家公子,骂她三心二意呢!
沈宁懒得搭理她,上马车后就靠在车壁上假寐,任齐芸在那叭叭个不停。
说来说去都是骂她是庶女,身份卑贱如何如何。
这对她来说毫无杀伤力。
见自己一顿输出就跟打在棉花上一样,齐芸一张妆容精致小脸气到扭曲,恶狠狠警告她一番才彻底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