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勉知道江云礼不喜欢待在医院,所以在确定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已经完全平稳后就把他带回了家。
只是,虽然已经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中,男人的精神状况也还是不太好。相比以前,整个人确实变得嗜睡了许多,即便是没有睡着,人也总是恍惚的,有时候想跟陆勉说个啥事儿愣是想许久都想不起来。
陆勉当然不会允许年长的爱人带着这种不可控的精神状态去公司遭受一些没必要的逼迫,而江云礼自己也怕会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出错误的决定影响公司利益。
所以,在见识过陆勉自身卓越的工作能力之后,他就有意识地放了一些权出来,给了陆勉很高的自主权限,甚至还把自己的心腹全都留给了他。
当然,陆勉也并没有让江云礼失望,他凭借自身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不仅在最短时间内平息了集团内外因男人病倒而掀起的波澜,更以其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果断的决策力,为公司开辟了几条新的业务线。
不同于江云礼以往的温和,陆勉的手段可以说是极为犀利,始终展现出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层次该有的的老成。如果说江云礼定下的方针是在求稳的话,那他毫无疑问就是在求新求变。
不过,青年的手段虽然有些强硬,却也不失灵活,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越过江云礼自作主张,即便男人已经给了他最高的决策权。
自从在江家老宅发生那样的变故之后,江云礼便一直没有再公开露面,就连江仕也没怎么踏足,或许这也算是他接手江家以来的唯一一次任性吧。
他太累了,也该让自己从这些琐事里抽离一阵了。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想知道,没有江云礼的江仕,到底会走到何种程度……
江云礼一直都是那种对待工作极为负责的老板,待人处事方面也是分毫不差,从员工的角度来说,能遇到这样一位善良的老板当然是三生有幸。
男人身体抱恙的消息自从在公司流传开来之后,公司上下基本上就乱成了一锅粥,因为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习惯没有江云礼的江仕。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抱着一丝侥幸,总觉得只要再过几天,他们的老板就一定又会像定海神针一样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可是,陆勉的介入让他们仅存的幻想彻底破灭。
他们也是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印象中那个向来坚挺的老板这次是真的倒下了……
陆勉没有江云礼那么好说话,员工们要是想保住自己的饭碗,自然是要花费更多心思,一段时间下来,工作效率明显好了不少。
江云礼虽然没有去公司,但陆勉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尤为清楚,看着小家伙成长得那样迅速,他心中满是欣慰与骄傲,却也时常忍不住去想,面对这样一个优秀的爱人,自己究竟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这日下午,陆勉刚一下班便被江云礼拉进了书房,原本以为是要讲工作上的事,只是看着桌上那些各式各样的文件,他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先生,您这是?”
“小勉,这是我名下的全部财产”
听到这话,陆勉冷不丁想起上一世那人也是把他所有的财产摆在自己面前,还特意把自己的名字加在了每一本房产证上。
想到这儿,青年有些眼热,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江先生呢,甚至还能连续两次都被自己遇到,自己的命可真好啊。
“江先生,您突然把这些拿出来干什么?”
“小勉,其实自从与你领证之后,我就一直都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只是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慌什么,不过,那晚在老宅发生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
我们领证太过仓促,我的这些财产均为婚前财产,于你而言没有任何保障。
经历过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我突然开始意识到,生命很脆弱,时间更是无情。我开始害怕,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你是否会因为我未曾完全交底,而感到迷茫呢?”
闻言,青年的心猛地一颤,忍不住越过书桌将年长的爱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不准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江云礼无奈地拍了拍青年的后背,眼中是罕见的严肃与认真
“小勉,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害怕。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打理这些财产,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它们能成为你未来的一份保障,无论我在,或者不在……”
这突如其来的重量让青年有些手足无措,望着男人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陆勉的眼眶有些泛红,他不停地摇头,说话的声音略显哽咽
“您这是何必呢?我……我不需要这些物质的东西来保证我的未来。我要的是您,是您陪在我身边,一起走过每一个日日夜夜。这些财产对您来说,不仅仅是数字的堆砌,更是您一生的心血,我怎么能……我不可能接受的。”
就在陆勉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江云礼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果决
“小勉,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好吗?”
“好,您说,我听着”
“小勉,在我心里,你早已是我江云礼人生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能陪你一起走过未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但我的爱和这些财产是不矛盾的,也是可以并存的。
这些财产,是我能给你的最实际的东西,它们代表了我对你的信任和爱,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些东西,并且让它们成为我们共同生活的基石。”
看着江云礼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陆勉几经犹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却一直不曾落下。
“好,如果这是您对我的期望,那我接受”
见陆勉终于答应,这些天一直悬在江云礼心底的一块巨石瞬间落地,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消散
“这就好,这就好。对了,我前些天准备了一份遗嘱,我希望你能在适当的时候,帮我监督执行。”
听到这话,陆勉猛地松开了抱住江云礼的双手,不可置信地退了好几步,一开口便是自己未曾想到的破碎
“您,您怎么能……我,您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的。我满心满眼都是我们的未来,可您,您背着我立遗嘱,是不是从决定答应和我试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小勉,我…”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江云礼定定地望着陆勉那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心疼。
他缓缓站起身来,绕过长长的书桌,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看起来有些失控的孩子,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最后,男人在距离青年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用自己无力的臂弯牢牢地将那孩子圈在了怀中,让他再难挣脱。
“小勉,你听我解释,立遗嘱这件事,并非是在我决定与你共度余生时便已有预谋,这真的只是一个突发的念头,的确源于那晚在老宅的变故。
我只是想,万一哪天我真的不在了,至少能给你留下一份保障。这并不是在怀疑我们的感情,更不是为将来的离别做准备,这只是我对你爱的一种表达,一种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决心。”
在年长者温暖的怀抱中,盘旋在青年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决堤,他低下头,任由泪水滴落在男人的肩头。
“可是,您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您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就像是您已经在为离开我做准备了一样,我…我承受不了这种感觉。
我不喜欢你这样,我讨厌这样,我不喜欢你走一步想十步,我只想你一直都轻轻松松地留在我身边,这就够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明不明白……
或者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感受到怀中青年情绪的崩溃,年长者忍不住叹了口气,下巴不由自主地抵在了年轻人的头顶,看来这次,真的是他冲动了。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冲击,真的很抱歉。但请相信我,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你,更没有为离开你做准备,一直都没有……
我知道我让你难过了,我道歉,你可以怪我冲动,怪我没有使用更好的方式去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你不能说我不爱你。
小勉,在我们漫长的余生里,你可以质疑我对你的爱,但是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否定它,这个罪名于我而言太重了,我担不起……”
青年失控的情绪在年长者的怀抱中渐渐平静下来,他静静地感受着男人的心跳,那有力而稳定的节奏,仿佛在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江云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妥协与释然
“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我也没想过要质疑你,我…我只是太害怕了,所以当你提到这个遗嘱的时候,我就…我就…”
眼见着青年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男人不由分说地用爱怜的一吻堵住了他尚未说尽的言语,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凌乱的泪痕,眼底满是疼惜
“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给到你足够的安全感,这才让你患得患失,是我的错,是我做得不够好。
小勉,我知道我们的年龄有着不小的差距,很多时候可能你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忍不住在意,如果害怕未来的话,那我们就不谈永远,只谈现在。
我爱你,今天的我很爱你,明天的我会更爱你,小勉,我一直爱你……”
听着年长者那温柔而坚定的告白,青年心中那块因恐惧和不安凝结成的寒冰渐渐融化,情不自禁地再次吻住了男人微凉的双唇
“让我就这样一直抱着你,永远不要推开我,哪怕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开,好不好?”
“好,那我们就一直这样抱着,直到高山化深谷,直到沧海变桑田,我们都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