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软禁在海棠苑,自然不知。萧府千金,难道是萧芳菲?她早就看出龙希宁和萧芳菲眉来眼去,关系暧昧。皇上此举是为了安抚龙希宁,抑或安抚外人?告诉大家宁王真的不是断袖,这不,马上要娶侧妃了。
她有些嘲讽地笑了笑,难怪把她宣进宫,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萧家千金不比其他女子,虽然是侧妃,但是排场不能少。到时宾客迎门,皇亲贵胄都会到场,你可别丢了正妃的脸面。这段时间好好学吧。”华妃从夏楚悦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怒意和伤心,不免觉得无趣,打算将其打发走。
“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穿戴的衣服头饰配件等下让人去内务府取,你先去见见李嬷嬷。玲霜,带她去见李嬷嬷。”
李嬷嬷四十多岁,面相福态,保养极好,举止优雅,比夏楚悦见到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注重仪态。初次见面,夏楚悦就被多次提出举止不雅观,比如坐姿,比如走路。
让夏楚悦学古代女人那样小碎步走,还不如让她负重跑五十里。
“华妃吩咐,宁王华今天的任务若没有完成,今天不能吃饭。”李嬷嬷一板一眼地道。
夏楚悦一听斜斜靠在柱子上,慵懒不羁,没个样子,李嬷嬷顿时像见了鬼似的惊呼不断:“天哪!你怎么能这样靠着?像是没有骨头的蛇一样,成什么体统?若是让人看见……”
双眉一皱,夏楚悦立刻将软趴趴的身子挺得笔直,她不怕没饭吃,但她怕话唠在她面前讲个不停。
李嬷嬷的声音似卡带一般忽然停住,半晌才道:“虽然说要抬头挺胸,但不能站得那么硬,女子是温柔的水,不是硬邦邦的木板,你站那么直……”
又来了!
夏楚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嬷嬷能成为第一教习嬷嬷了,任谁听了她的“紧箍咒”,都会好好怒学好礼仪的。
且不说夏楚悦正在受着惨绝人寰的教习,风华宫主殿内,华妃坐在榻上,风飞坐在下首紫檀木椅上。
“好几天没来凤华宫,今天难得来一次,本宫还高兴半天,原来看本宫是假,看那女人是真,你可真会伤人心,害本宫空欢喜一场。”华妃哀怨地嗔道,一双美眸似在水里浸过一样,魅惑勾魂。
风飞靠着椅背,勾着嘴角道:“姐姐切莫误会,我确实是来看望姐姐的,顺便看看朋友而已。”
华妃并不信他的话,忍不住责怪:“你明知道她的身份,最近又出了那样的事,为何要眼巴巴地靠上来惹得一身骚?就不怕这是跳火坑,玩火上身吗?”
“火坑吗?”风飞不置可否地喃喃。
见他不以为忤的模样,华妃胸口蹿起一簇怒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碰不得,你那么聪明,怎么这次就犯了傻?难道你对她动心了?”
风飞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
华妃见他冷下脸,心知他生气了,可是她却不若以往那般顺从他,反而咄咄逼人:“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风飞是个聪明隐忍的人,懂得利用一切可用之人和事,冷静自恃,决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暴露自己,惹上麻烦。”
半眯起眼,看着有些失态的华妃,风飞恢复笑容:“是啊,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我现在不正在利用吗?”
华妃一愣,“你的意思是你在利用她?”
风飞点头,华妃皱了皱眉:“她有何利用之处?甚至不惜暴露你的实力。”
“这你就不必管了。安心当你的华妃吧。”风飞不想深谈,“我去看看她。”
“等后天吧。”华妃喊住他,“你今天在凤华宫停留得够久了,免得他人生疑,到皇上面前乱嚼舌根。”
风飞脚步一顿,“好。”
……
啪!
又一个瓷碗英勇就义,粉身碎骨。
“不来了!不来了!”夏楚悦耍性子似的踢开一片碎片,全身无力地瘫坐在椅上。
“王妃,昨天才学会坐姿,怎么又成无骨样了?”李嬷嬷气急败坏地嚷嚷。
夏楚悦撇了撇嘴,挪了挪腰,坐直了些。
她保证,当初在基地训练都没觉得那么累。她也练过平衡力,头顶碗走路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可是头顶碗然后迈小碎步,她就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今早已经碎了第十个碗了,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绝望了,李嬷嬷怎么还那么有耐心?不对,李嬷嬷那根本不叫耐心,那叫强迫。李嬷嬷一定是患了强迫症,逼着别人向她自己看齐。
被折磨了三天,夏楚悦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以前她哪里会耍性子作无赖状了,虽说不是面瘫脸,那也是沉稳如山,淡漠如水。
“张公公。”李嬷嬷正要再说教,见和身深蓝服的张公公走进来,连忙问候。
“李嬷嬷好,咱家奉华妃娘娘的命令来请宁王妃去主殿一趟,不知现在方不方便?”
“方便。”夏楚悦立刻站起来,眼睛晶亮,神采奕奕。
李嬷嬷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华妃请人,李嬷嬷自然不敢阻拦:“正好现在是休息时间,两位请吧。”
夏楚悦斜斜睨了李嬷嬷一眼,真是势力眼,她想休息下不让,华妃一派人来,立刻就是休息时间了。不过这个时候夏楚悦不会说什么,跟着张公公往主殿走。
“华妃娘娘就在里面,宁王妃请。”张公公微躬着身道。
夏楚悦点点头,跨过高高的门槛,径直往内走。
“姐,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听姐的话你还不乐意了?”风飞含笑。
“第一次看你那么听话,叫你今天来你就今天来,那么急着见那个女人吗?”华妃酸溜溜地问。
“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了,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那个女人值得你牺牲色相,外加暴露自己吗?你不说明白,我心里不踏实。”
夏楚悦走到门口,不知为何停了下来,黝黑的眼神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
“你不说话是因为之前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哄我?”华妃提高音亮,“风飞,我们来到龙城那么久,相依为命那么多年,难道我比不上一个名声狼藉的有夫之妇吗?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忍受皇帝的……我们忍辱负重那么多年,我不希望因为一个外人而功亏一篑。”
夏楚悦若有所思,自从知道风飞隐藏实力,她就知道风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他想和华妃两人谋取龙兰的皇位?他也和别人一样对那个位子念念不忘,不择手段吗?
“不会的,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的。”夏楚悦听出风飞声音里有些沙哑,不复方才清亮,“正因为她是龙希宁的女人,我才会对她特别。你也是女人,应该知道女人的潜能有多大。太子好唬弄,宁王却是个棘手的敌人,从她身上可以找到破口……”
“你真的没对她动心?”
“怎么可能,她长相一般,行为粗鲁,出嫁前便不清不白,我看过的美人无数,怎会栽在一个毫无吸引力的女人身上?”
呵,原来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吗?
夏楚悦胸口沉闷,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想看她就赶紧去吧,在凤华宫停留太久终究不好。”
华妃望着风飞消失的地方,眼眸微微闪烁一下。
夏楚悦躲在外面偷听她是知道的,也是故意让对方听到那些话。风飞一次次的反常,让她害怕。不管风飞是真心假意,她都赌不起。她宁愿少了一颗棋子,也不想出现那种意外,那会毁了他,毁了他们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
张公公正望着夏楚悦匆匆离开的背景暗暗纳闷,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是风飞,忙弯腰问候,“奴才见过国舅爷。”
“张公公看什么看那么出神?”
风飞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张公公稍一迟疑,风飞已经越过他,走出主殿。三天没见到夏楚悦,风飞此时竟有些迫不及待。
李嬷嬷诧异地看着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回来的夏楚悦,她不是被华妃叫去了吗?虽然奇怪,却没说什么,让她接着练习小步走。
夏楚悦没有说什么,把碗放到头顶上,在大厅上来回走,不过步子却不小,每一步都像是精心测量过的一样,十分均匀,那是军人常期训练出的步伐,富有节奏感和气势,可是和古代大家闺秀却格格不入。李嬷嬷张了张嘴想纠正她,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她似乎猜到夏楚悦去见华妃碰上什么烦心事,现在估计没有心思练习。便开口让她休息半天。
夏楚悦刚把碗放到桌上,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悦耳的男声。
“走得不错。”
夏楚悦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放下碗,平静地转过身,“风国舅怎么来了?”
风飞伫立在门口,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衬得他玉树临风,俊美的脸庞绽放出迷人的微笑,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似闪过惊艳和赞赏,绯色红唇向上翘起,露出晶莹洁白的牙齿。
呵,他就是用这副皮囊骗人的吗?玩世不恭的表面下也藏着巨大的野心,觊觎那高高在上的位子。
“听说你被姐姐召进宫里学礼仪,我便顺便来看看。”风飞走进来,上下打量着她。
虽说夏楚悦表现得不明白,风飞仍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走到她身边,歪头问:“不开心?”
“没有。”夏楚悦矢口否认。
风飞呶了呶嘴,一脸不相信,“对我就不必欺瞒了,这几天怕是很难熬吧。”他低头扫了眼地面上湿了一大片的地面,戏谑地笑道,“看你刚才走的步子,是李嬷嬷没教好,或是你太笨学不来?”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夏楚悦眉梢一抬,反问。
“当然不是。”风飞摇了摇头,“我是来解救你的。”
夏楚悦一怔,挑眉不语地看他。
风飞忽然抓起她的手往外跑。
“你要做什么?”夏楚悦试着挣扎两下,挣脱不开,只得边跟着他跑边问。
“私奔。”风飞扭头嘻嘻笑道,眉眼弯弯,直挺的鼻梁下红唇潋滟,皓齿晶亮。
夏楚悦几乎闪了神,等嚼出他的意思,她已经和风飞离开了凤华宫,出现在一处陌生的园子。见两人的手还紧连在一起,她用力一挣,甩开风飞的手。
“别闹了,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吧。孤男寡女,被人撞见指不定就说成幽会了。”
其实风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看看她,看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然而,刚才他牵她手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以及对他的排斥。他们的关系明明近了一步,为何几天不见,她反倒和他生疏了?
“幽会……倒是不错,我未曾和人幽会过,偶尔一次应该不错。”
夏楚悦听到风飞无赖一般的话,冷下脸,转身就走。
风飞拉住她,略带委屈地道:“我好不容易才进宫一趟,你不能陪陪我?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你就那么不待见我?”
夏楚悦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够了。”
“我欠你的命我会还,只要你说一声。但是麻烦你不要总是闯入我的生活,任性妄为。别忘了,我是宁王妃。你不怕惹麻烦,不怕招闲话,我怕。”
风飞嘴边的笑意冻僵,剪水双瞳颜色变得幽深,“宫里有人为难你了?”
他印象中的夏楚悦并非一个在意他人目光的人,春宫图传遍京城,她面不改色,当着皇帝等人的面,她可以将那女儿家的私密毫无顾忌的讲出来,足见她不同寻常的个性,这样的人又怎会在意别人说了什么,一定是这三天在宫里发生了什么,让洒脱的她生出忌惮。
“没有。”夏楚悦皱眉,“我只是不想和其他男人有牵扯。”
“难道你心里仍记挂着宁王?”风飞脸黑了黑,嗓音压得又低又沉,眼底似有暗潮涌动。
“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如果不是让我报恩,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夏楚悦说完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风飞这回没有拦她,他皱着长眉,心想,一定发生了什么,她才会那么抗拒他的接近。
他跟在夏楚悦身后回凤华宫,刻意隐蔽,夏楚悦并没有发现。
风飞找到李嬷嬷,寻问了这些天有谁找过夏楚悦。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嬷嬷,我姐姐会不会经常过来看看?”
“华妃来过一次。”李嬷嬷回答道,“一般都是直接派人叫老奴过去询问。”
“只叫你,没叫宁王妃?”风飞笑问。
“也会叫她,刚刚张公公就来请王妃去主殿,风国舅没遇上?”
风飞眸光一闪,刚刚?
似是想通了夏楚悦突然转变的原因,风飞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平静,“可能是姐姐宫里的海棠开得太艳,看入迷了,没注意到。”
李嬷嬷笑笑:“像国舅爷一样认真赏花的人可不多。”
风飞挑了挑眉:“呵呵,花如美人,当然需要好好欣赏了。今天我问的话嬷嬷切莫传了出去。”
“老奴明白,国舅是担心宁王妃给华妃添麻烦吧。华妃若知您这份孝心,一定会很开心的。”
“千万别,若是让姐姐知道,指不定就误会我拈花惹草,连她宫里的人都不放过,再说宁王妃身份不同一般,哪是能随便碰触的,被姐姐知道,我少不得被训斥一顿。嬷嬷可别捅了出去啊!”风飞挤眉弄眼地请求道。
他那张俊脸老少通吃,连李嬷嬷也不例外。
“老奴晓得,国舅爷放心。”李嬷嬷笑着答应。
风飞看看时间不早,打消了马上去寻夏楚悦解释的念头,下次进宫再和她说清楚吧。
夏楚悦丝毫不知风飞去而复返,更不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的纠结。回到寝室后,夏楚悦冷静下来,细细一想,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
且不说风飞是不是利用她,她何尝不是在利用风飞,无论是张家村的刺杀抑或山林狩猎的搭救,他都帮了自己。
至于他是真心或有其他目的,与她有何关系?
就像他在镜月轩说的,他们是债主和负债人的关系,本就脱不开利益的链条,那么自己又何必因为一番话耿耿于怀?
想通之后,夏楚悦心情放松许多。知道风飞并非真的喜欢自己,而是为了利用自己,愤怒过后是淡淡的失落,难道她口上拒绝心里却高兴于他喜欢自己吗?
对于自己这种别扭的心理,她有些嗤之以鼻。别想太多了,古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她的骄傲她从小受的教育都不允许她的男人左拥右抱,所以,别对这里的男人有所期待了,她眼下首要目标是和龙希宁脱离关系,然后壮大自己的势力,在异世站稳脚跟,再谋其他。
七天一晃而过,今天就是龙希宁迎娶侧妃的大喜日子。早上天未亮夏楚悦便被叫醒,梳妆打扮后,就乘轿出宫。
当轿子从侧门抬进去的时候,夏楚悦嗤笑不已。堂堂正妃身份,却要从侧门进入;而今日迎娶的侧妃,据说会从正门进去,当真可笑。对侧妃来说无尚的荣耀明就是在打她这个正妃的脸。若她是原来的夏楚悦,定会伤透心,更无颜再面对众人。
“王妃,请坐在这里等侧妃敬茶。”一个长得明艳动人处事却相当干净利索的丫鬟指着大厅的一个位子说。宁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大红绸缎在王府中随处可见,门窗墙上贴着双喜的剪纸,夏楚悦挑了挑眉,貌似她成亲那天都没那么热闹。
可不是,龙希宁百般不愿娶她,甚至没有布置王府,还是等皇帝发话后,府里的下人才匆忙布置了一下。
侧妃的婚嫁礼节和正妃的完全不同。虽然许了侧妃进正门的荣耀,龙希宁却没打算亲自去迎娶,因此此刻龙希宁仍在府里,他就站在大厅外冷冷地看着被领进里面的夏楚悦。
十天不见,她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他心里这样想着。
夏楚悦察觉到背后冷冽的目光,一转身就见龙希宁身穿红色喜服,墨发高束,冷脸看她。
“恭喜王爷。”夏楚悦嘴角一勾,悠悠开口。
龙希宁额角青筋跳了一下,愤然离开。
夏楚悦垂下眼帘,眸底闪过一丝讽刺。看龙希宁的表情,显然对这门婚事也是不满意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将婚事弄得那么盛大,只是为了气她,灭她威风吗?要真是这样,她只能说龙希宁自讨苦吃,自作多情了。
按理说迎娶侧妃并不是多重要的事,但因为办得隆重,便有许多官员来恭贺。不一会儿,客人陆陆续续进了王府,夏楚悦就坐在正堂上,听着收礼的人高声吆喝谁谁谁到,王府渐渐热闹起来。
随着花轿临门,热闹推向一个。
看着走在龙希宁身边的红艳身影,夏楚悦微笑。
大堂里还有不少人,都是身份尊贵或者和男女双方关系较密的亲友。
大家在赞叹宁王艳福不浅的同时,都暗暗觑着夏楚悦,一个是谣言不断的正妃,一个是美名远播的侧妃,以后,宁王府安宁不了了。
似是印证了所有人的想法似的,新娘给正妃敬茶的时候,茶杯不小心掉到地上,众人都以为是夏楚悦给侧妃的下马威,看好戏的眼神都掩盖不了。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司仪赶紧笑着说道。
夏楚悦沉默不语,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遮着盖头的新娘,婚礼还没结束呢,就敢挑衅她,以后难清静了……
敬完茶后新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则招待客人,身为女主人,夏楚悦自然也脱不开身。不过大家见夏楚悦面色不善,倒没来触眉头。
所以,夏楚悦很不负责任地离开了宴席。
她要回海棠苑看看紫竹和冬青,离开的时候两人身上带伤,不知现在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途中,夏楚悦意外看到了萧芳菲,她站在宁华院外,脸上因为嫉妒微微扭曲。
竟然不是她。
夏楚悦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龙希宁要娶的女人是萧芳菲。从没特意去打听,根本不知道原来另有其人。
“宁王妃。”萧芳菲听到动静,看向夏楚悦,脸上的妒意完全敛去,收放自如,连夏楚悦都不得不佩服。
“嗯。”夏楚悦微颔首,略有深意地看她,“恭喜萧小姐。”
萧芳菲闻言俏脸一僵,眼底闪过冷意,“我要恭喜宁王妃才是,府里添新人,王妃以后有个伴了。”
“一个有些少,怎么说也得四五个才热闹,萧小姐觉得呢?”夏楚悦浅笑。
萧芳菲差点咬掉舌头,她是什么意思?莫非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她震惊地盯着夏楚悦,扯着嘴角道:“宁王妃真是大度。”
“萧小姐也不差。”夏楚悦意有所指,她话音刚落,萧芳菲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去看看妹妹,宁王妃要一起吗?”
“你们姐妹聊天,我就不去打搅了。”
萧芳菲瞪着夏楚悦渐远的身影,眼里晦明变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红一会儿紫。
最后咬咬牙,走入宁华院。她还有话和萧芳蕊说。
当晚,龙希宁夜宿怡香阁,听说新房到了半夜才彻底安静下来。
于是第二日,宁王与侧妃恩爱缠绵半宿的“事迹”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关于宁王好龙阳的谣言不攻而破。
与此同时,从少女过度为新妇的萧芳蕊面色红润地从新床上起来,身边已经没了龙希宁的身影,她心里产生些许失落,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她看到床上白布上一抹樱红,俏脸泛起一抹嫣红。
想到萧芳菲的提醒,萧芳蕊压下心头的思绪,唤来随嫁的贴身婢女紫鹃,经过一番细细打扮后,铜镜内出现一个媚而不妖的美丽女子。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到那占着正妃位置的女人面前炫耀。
不过,她的好心情在到了海棠苑外消失殆尽。
“放肆,这是王爷新娶的侧妃,想来看看王妃,为何不能进。”
“请萧侧妃见谅,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侍卫冷硬回道。
夏楚悦坐在屋里,隐约听到,唇角牵起一抹微笑,只是双眼并无一丝笑意。
很快,外面恢复了平静。
紫竹缓慢地走进来,姿势有些别扭,显然伤未痊愈。
“可恶,不过是个妾,竟然跑到海棠苑大吵大闹,还敢向王妃示威。”紫竹忿忿不平。
夏楚悦示意她坐下,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她自然得意,听说王爷昨天宿在了她院里。”
紫竹见她说得自然,没有一丝伤感和不满,悬着的心放下,看来王妃是真的不在意。“王妃不稀罕的被她捡了去,有什么好得意的。”
夏楚悦勾了勾唇,“你这话要是到大街上说,保准被口水喷死。”
紫竹扁扁嘴,她心里嫉恨着宁王用她来威胁王妃,身为下人被主子惩罚无可厚非,但是宁王却用她和冬青来威胁王妃,她接受不了。
“王妃,奴婢身体已经大好,可以开始新的训练了。”她要赶紧变强,保护王妃。
“你的骨骼已基本定型,现在再努力也变不成飞檐走壁的高手。”夏楚悦摇着头,“之前训练你们,一是为了锻炼你们的意志,二是为了增强体质,教给你们的格斗技巧熟练后,对付两三个大汉不是问题。”
“那还有别的吗?奴婢一定会好好学的。”
看着紫竹求知若渴的模样,夏楚悦哭笑不得。她记得开始的时候,这丫头一听要训练,小脸皱得能夹死蚊子,恨不得找机会偷懒,现在倒好,都快贴到她身上求她教了。
“那么今天就再教你们两招,你去把冬青也叫来。”
“好咧!”紫竹欢呼一声,跳起来向外跑去。
夏楚悦见她欢呼雀跃,连伤痛都忘记,不由失笑。
夏楚悦教的是一些简单的格斗技巧,是柔道、跆拳道、截道等融合中国武术形成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招式,那是她的教官萧然自创的,使用出来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看着冬青和紫竹一板一眼的动作,夏楚悦有些失神。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在基地的日子,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平地上格斗摔跤,常常打得对方鼻青脸肿,累了就躺在地上仰望天空,笑容灿烂。
紫竹扭过头张嘴想问她自己的姿势对不对,结果看到夏楚悦出现了不曾有过的怀念和温柔的笑脸,话全卡在喉咙里。她回头,和冬青面面相觑。
事后,紫竹私下对冬青感叹:“王妃那时的表情让人心里酸酸的。”
冬青翻了个白眼,不发表意见,却已把意思表达出来。
紫竹不依,追着他打:“臭冬青,你那是什么表情?嘲笑本姑娘是不是?”
等闹够了,紫竹忍不住又道:“我从来没有看过王妃露出那样真的笑脸,她是在思念谁呢?”
“主子的事我们当下人的莫要胡猜。”冬青提醒她。
紫竹瞪他一眼:“王妃和其他的主子不一样,她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当然也要关心她。冬青,我现在才发现你那么没良心。”
冬青无故中枪,无语地撇撇嘴。无怪古语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王妃不喜欢王爷,是不是因为出嫁前已经有了心上人,然后逼不得已嫁给王爷?因为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所以平时总绷着脸,对王府的事漠不关心。”
冬青闻言没再打击她的想象力,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屋。也许,紫竹猜得没错。
……
被软禁在王府里的夏楚悦不能走正道,只好走地道。
侍卫尽职尽责地看守着海棠苑,殊不知他们监守的对象早已离开了院子。
大街上,车水马龙,平民百姓生活一大娱乐就是听八卦,说八卦,春宫图和断袖画册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宁王娶侧妃的日子算算也过去半个多月了,此刻的话题已经绕到其他人身上,比如某某个官员娶了第几房妾室,或者哪家的公子娶了个青楼女子回家当正妻。总之,他们是不会缺少话题的。
夏楚悦坐在聚福楼二楼吃饭,一身青色男装,两撇八字胡,谁也不会想到和他们坐在一层楼吃饭的会是宁王府的王妃。
“公子,不介意拼个桌吧。”正听着食客口中的小道小消息,头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夏楚悦抬眸瞧去,一张灿烂如花的笑颜映入眼帘。
她不由得皱起眉,虽然已经理清了和风飞的关系,但是再次见到他,仍会不由自主想到那天在凤华宫偷听到的话。她扭头扫了眼其他座位,此刻是午饭时间,客人很多,每张桌子都有人,她倒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风飞撩开下摆,动作优雅地坐在夏楚悦对面。
立刻有小二过来,风飞点了几样酒菜,小二吆喝着跑开,风飞将折扇搁在桌面上,目光落在夏楚悦脸上。
他最先看向她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唇角笑意扩大,忍住不笑出声来,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脖子上,看着上面的喉结,他眼里闪过精光,含着淡淡的惊奇,接着又看向她的耳垂,令他意外的是,没有耳洞。
他微蹙眉,莫非认错了?他上了楼,看到窗边的青衣背影,立刻想到张家村的偶遇,想都没想就凑了过来,别是认错了人。
他眼珠子一转,细细瞧着对面的脸,皮肤偏黄,唇厚,眉浓,眼睛耷拉着看不真切。
“公子不知道这样看人很不礼貌吗?”突然,对面的人抬眸冷冷瞥他一眼,语气也是冰冰凉凉的。
风飞的怀疑却因此退去。他失笑地望着对面撇开脸看向窗外的人,肤色可以作假,眉毛嘴唇喉结可作假,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她。她的眼睛黑漆漆的,古井无波,对上的人会莫名生出退缩之意。
夏楚悦皱眉,她猜他认出了她,否则不会盯着她看那么久。可是她就是不想理会他,而且,她此刻的打扮,也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和风飞这样的发光体呆在一起,无疑是不明智的。
见她半天不理自己,风飞只得主动开口:“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宁愿舍弃在下这样一等一的美男,也不舍得移开半晌。”
正对着窗口发呆的夏楚悦闻言眼角抽搐,不要脸!
附近的食客闻言呆愣住,好自恋的男人!可当他们看向风飞的脸时,不禁闪神,好俊美的男人!难怪有那样的自信。不过就算再漂亮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让另一个男人看自己,有病吧这是。
若是风飞知道众人的想法,会作何感想呢?
“那天的话是在哄我姐,你当真了?”风飞见她始终不理自己,只好提起当日的事。她还在为当日自己的话耿耿于怀吧。
夏楚悦眼皮微颤,他知道?
“是真是假,以你的聪明,应该判断得出来。我承认,我开始时想过利用你,但是后来……”他停住,无奈地叹息一声,“后来失控了。”
那声叹息如一根羽毛轻轻撩拨过夏楚悦的心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感觉蒙蔽不了人,你莫说自己感觉不到……我喜欢你。”风飞低声叹道。
夏楚悦指尖微微一颤,酒楼的喧嚣模糊了他的声音,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风飞凝视着她瘦削的肩膀,眸光微漾。
他没再多说,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有些事只要静心一想,就会明白。若他真的只存了利用之心,又怎会几次冒着生命危险帮她。如果说那是苦肉计,要真的出了事,那就再也难以挽回。况且她的利用价值也没那么大,大到让他不惜暴露实力,招来猜忌,触怒龙颜。
夏楚悦身子都坐麻了,她不敢动,眼皮不停地跳,那是紧张的。出任务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不知所措。她紧张得心呯呯地跳,似乎要从胸口蹦出一样。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男性向她表白。沈默的那次,是在她死后灵魂出窍,不算。而且,那时她经过大悲大喜,听到沈默的表白,只有震惊,却没有这种要命的紧张。
风飞没看出她的紧张,也体会不到此刻夏楚悦的心情,他见她依然没有转过身来,眼神暗了下去,心头微微失落。
他的表白算是被拒绝了吗?
嘴角轻扯,含着淡淡的苦笑。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向女人表白,更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拒绝。
只是……
黯淡的双眸掠过一抹精芒,她的拒绝他不接受。他既认定了她,便不会轻易放弃,也不允许她的逃避。
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掩去眸底的暗芒,潋滟的水眸只剩下如风的和煦,“难得在外碰上你,不如去看看墨宝吧。”尽管是商量的话,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夏楚悦睫毛轻颤,终于淡淡回了一声,“好。”
简单的一个“好”字,让风飞微绷的俊脸瞬间恢复灿烂的笑容,至少,她没有逃离开,不是么?
他站起身,伸手就要拉她,忽然想到她此刻的装扮,手立即一僵,转而拿起桌上的扇子,故作淡定地展开折扇:“走吧,趁时间还早,我们去郊外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