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已经将手中的物件翻看完毕,又仔细地包裹好塞进衣袖里。
他理了一下衣袖,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按常理来说,此刻的我应当还在京城里闷头大睡呢,突然带人过来救她岂不是更惹人生疑?更何况六姑娘何其聪慧,我若直接出手,她铁定能猜到我在一路跟踪的事实,如此一来不但不能卖好,反倒还会叫她心生猜忌,更为疏远。”
晚声恍然大悟,“嗷”了一声,定论道:“所以公子特意以身入局,只有同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付姑娘才能对您心生信任。”
晚声的这段分析贴近真相,得到了沈白的夸赞。
得到鼓励的晚声更加大胆,又接着问道:“付姑娘已经向您求救了,现在要叫咱们的人动手吗?”
沈白摇头拒绝,他道:“太过容易的事情总是会被人当做理所应当。我自会救她,但不是现在。”
晚声越发搞不懂了,担忧道:“您就不怕付姑娘会吓坏了?”
沈白嘴角噙着微笑,点评道:“这丫头,胆子大着呢,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子会被她的表面功夫骗到。”
晚声搞不懂自家少爷究竟在开心什么,又出声确认道:“再过一会儿,付姑娘她们的马车就要被拉进寨子里了,公子你真的不叫人动手吗?”
沈白还没来得及答话,晚声就又催促道:“新桥寨子易守难攻,付姑娘要是被抓进去,再出来可就难了!”
沈白哪里不知这个道理,见他这般着急,又没忍心再故意逗他,说道:“已经安排人埋伏好了,只要一过转弯,就会有人动手。”
沈白口中的动手可不是像戏文里所说的那般从天而降,正气凛然的杀到前面将姑娘们从危险中拯救出来。
他还有重头戏要演呢,因此特意安排了一场黑吃黑的戏码,故意叫人也扮成劫匪在半路来了场守株待兔。
满载而归正兴高采烈的劫匪们没料到会在家门口不远的地方被人拦路打劫,于是他们怒了、骂了,叫嚣了几声脏话后就招呼着人扑了上去。
沈白这头儿的人数不多,但个顶个的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劫匪这边很快就落了下风,那莽汉心到不好,也顾不上留人在后方看守了,立马招呼着后方的人全都过来,集结全部力量准备击败对面的敌人。
不大的场地内两方人打的尘土飞扬。
一直在里面偷听着的七姑娘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偷偷掀开门帘又推开车门准备趁乱驾车逃走。六姑娘却按住了她,说是情形不明,叫她别轻举妄动。
山坡上,一直在默默观察的主仆二人站在视线开阔的背风处朝下探头。沈白老神在在的,倚在附近的树干上摇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扇子,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好戏。另一头的晚声反倒急的不行,一个劲儿的唠叨着:“公子,付姑娘那边儿还是没动劲儿,她们是不是被吓住了,不敢往外跑?”
沈白不想理他,但架不住他太过唠叨,只得解释道:“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几个文文弱弱的姑娘,她们是傻了才会用两条腿来跑,这不是勤等着人来抓吗?”
晚声方才没想到这一层,又焦急道:“那付姑娘要怎么办,咱家的人只交代了让他们闹一场乱子就走,没嘱咐他们要去抢马车呀!”
沈白哗啦一声又收起了折扇。他没在理他,反而转头朝下方探了过去。
晚声知道自家公子终于要动手,忙忙叨叨凑上前去,准备观察他要如何出手。
沈白从附近挑了一块圆润的石头,抬手一弹,就将石块弹入正在静止的马臀上。
原本正站在远处不动的几匹马先后受到小石头的进攻,惊慌之下,立马一个接一个的人力嘶鸣了起来。
前方的劫匪被马叫声分了一下心,转身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就被对方的人杀到了身前。
原本已经胜券在握的劫匪被对方趁虚而入,带头的莽汉顿时暴怒着骂着身后的人:“大敌当前还敢分心,不想要这条命早说!”
后面的人被他骂的立刻回来神,牙关一咬就蒙头冲了上去,势头之猛似乎是为了弥补方才的过失。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对面的这群后来者完全挡不住劫匪这头儿的猛冲直撞,手忙脚乱的应对了一小会儿后就立马转向颓势,且战且走的准备逃了。
他们虽然在撤退,但行动间又不够果决。每当莽汉这边准备回转之时他们就又趁机缠上,准备来了浑水摸鱼。
被一而再而再三骚扰的莽汉哪里能忍的下他们的这般挑衅。于是他大喊一声朝后吩咐道:“留两个人看着,其他人都给我追,不把这群瘪犊子撵走不许回来!”
身后的小弟立马举刀相应,前赴后继地朝着对面撤逃的人追杀而去。
另一边,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的正在嘶鸣的马还在原地不甘不愿的跺着地上的碎石。
七姑娘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索性不再管其他两位的劝阻,直接猫腰而出,溜到驾乘处将马车掉了头。
见她已经有了决定,六姑娘的不再阻拦,反倒冷静的安排着:“五姐姐,你同我一人一边看着两边的窗户。七妹妹驾车肯定是要掉头的,待会儿马车一动,外面留守的那两人肯定就会追上来。你手劲儿大,投掷也投的准。若是有人追上来,你就用手中的金钗扎他。”
五姑娘快速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六姑娘看不清,又立马出声道:“我知道了。那你呢,万一那人追到你那侧你又拿什么防身?”
六姑娘将手中的手炉举起来晃了晃,说道:“这个手炉还有点余温,要是有人追过来,我就打开盖子用炭火烧他。”
七姑娘见两位姐姐已经安排好了对策,立刻低声发话道:“五姐姐刘姐姐,我要驾车了,你们快坐好。”
姐妹三人立刻就位。
七姑娘咬着匕首,半跪在马车前小心翼翼地命令马儿调转车头。
马车在一阵嘈杂声中缓缓走出,又趁着留守二人看护不过来时慢慢挪动,直到快要靠近后方的看守者时才加速奔跑了起来。
留守的二人正在分头安抚着还在嘶鸣的马匹。见有车从面前经过,他们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忙活着手里的动作。
七姑娘以为可以成功逃脱,紧张之余也控制不住地开始欣喜。
就在其他两个也以为这般轻易的可以混过去的时候,这时,一道耳熟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叫嚷道:“马车跑了!那车里有人,快抓住他!”
七姑娘听见声音立马又催动马鞭,祈求着马儿能跑的更快一些。车厢内的六姑娘也紧张的不行,但越是害怕,她反倒越发镇定了下来,脑中也不自觉的回想着这人是谁。
六姑娘快速思索了一会儿,断定道:“这是方才打算闯入马车里的那人,咱们不能被他抓到!”
听见这话,前头的七姑娘挥鞭的更加用力。只可惜这马车原本是安排给姑娘们行路用的,所选的马匹性格温顺,速度上反倒就快不起来。
六姑娘探头看着后面追杀的人越来越近,忍不住发急道:“这些人不是被引走了吗?怎么偏偏这会儿又回来了。”
原来这人身手一般,心眼儿倒是多的多。
被他唤做大哥的那人见他在前头打的不像样,又立马吩咐他带一小队人回头去看,免得被人调虎离山趁火打劫了。
后方的小队越追越近,前头的马车也跑的失去了方寸。七姑娘只顾着要全力奔逃,一不小心竟没注意到路边又一处深坑,好巧不巧的,竟然将车轮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