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如鹤下意识止住了想要伸手的动作。
一旁围观的人也被她这一嗓子吸引的看了过去,正好给中间留出了一块空地。
刚刚喊话的七姑娘在众人的眼光中飞身而下。她的右手挽着一团红绸,另一只手则抓着二楼护栏上的绸缎,如同荡秋千一般将自己送到了大伙儿的头顶。
有反应快的已经惊呼出声,反应慢的那些还没看到发生了什么情况。
就在那黄衫小姐即将倒地之时,一条绸缎从天而降,如同水蛇一般缠上她的腰间,随后顺势向上一提又将她拉了起来。
待他站定以后,那红绸又从头顶飘落,如同一段轻柔的梦境,将她周遭的几个全都拢入其中。
黄衫姑娘将头顶的红绸拨开,下一刻,就看见一抹绯色从天而落,如同飞鸿一般,轻巧的落在她面前。
七姑娘将她身上的红绸除去,见她还在发愣,又伸手晃了几下,询问道:“你没事吧?”
黄衫姑娘在这一刻陡然惊醒,眼神慌乱了片刻又迅速恢复,柔声说了句“我无事”便要下拜道谢。
七姑娘哪里能让她真的拜谢,忙又拉住她的手止住动作。
刚触碰到她的手,那黄衫小姐就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立即抽开。
七姑娘以为她是不喜欢与人碰触,也没往心里去。紧接着又掏出帕子递给她,叫她擦擦手。
那姑娘迟疑着接过手帕,就在七姑娘以为终于有所缓和,打算顺势邀请她一起去楼上小坐时,那黄衫姑娘却又突然脸色一边,像见了鬼一般忙不迭的又跑远了。
七姑娘被她这一番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她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只当是这姑娘险些丢丑,此时正抹不开面子躲出去平复心情,因此也没多往心里去。
见她二人交谈完毕,付如鹤终于又凑过来说了句“七妹妹真是一鸣惊人!只是太惹眼了,不知道......\"他还没说完,七姑娘突然推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言语后又示意他跟自己去楼上。
付如鹤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上去了。
一旁的严知信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见着兄妹二人都往楼上走,自己也莫名其妙得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转身踏上楼梯以后,人群中,一张骄横的俏脸从远处的团扇后露了出来,轻佻的露出了一抹冷笑。
七姑娘将付如鹤带到楼上拐角处,没等他们进厢房,七姑娘就小声说着:”方才那姑娘是有人故意往你身上推的。动手的那人我也认识,正是荣安公主花会那天和四姐姐起了冲突的那位夏姑娘,也就是方才在大街上与你争执的那位夏逊夏公子的胞妹。“
这一串介绍又长又复杂,付如鹤险些听懵了。
还是一旁的严知信反应更快,提问道:“也就是说,方才那事是那位夏姑娘在替兄长报复?三弟是我连累了。”
付如鹤抢着否认,七姑娘也应和道:“那位夏姑娘与我们姊妹素来不和,夏逊公子与二哥哥也是互相看不上,我们家与他家本就有旧怨,严公子这遭指不定还是受我们连累了,反倒是我们该向您道个歉。”
道歉的人和安慰的人突然又换了个个,付如鹤在旁边听的满心无奈,忙制止道:“进去再说吧,这外头人多眼杂,再叫人听见不好。”
几个人终于进了厢房中。一进门,四姑娘就缠住七姑娘叫她讲讲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几个姑娘也只多矜持了一会儿,没多久的都耐不住好奇一起凑了过去。
厢房内,突然出现在这一堆姑娘们面前的严知信有些紧张。
虽然他和付家的姑娘们早就见过,虽然他已经在付家借住了不少时日,虽然他能和七姑娘一片平和的交谈,但是,这般近距离的在一个房间内相处倒还是头一次。
严知信窘迫的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还是付如鹤发现了这点,将他拉到一旁窗前搭话道:“严兄不是得了一卷孤本吗?何不拿出来让我瞧瞧,我也看看这能让人追着要买的是什么好东西?”
严知信感怀于他的解围,顺势将袖中书拿了出来,说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一本应此先生晚年所写的随笔而已。我素来便爱他的诗句,他所写的东西我都舍不得放过。今日也是有缘才能偶然发现,所以就忍不住买下来了。”
付如鹤在书院里也读过应此的句子,点评道:“他的句子,也太过悲凉了些。”
不知何时已经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的大姑娘付迎麒忍不住接话道:“虽然悲凉但却深刻,叫人回味无穷。应先生的词句好就好在这里。”
严知信闻言眼前一亮,一抬头,对上了大姑娘那双含水的秋波。
大姑娘惊慌的低下了头,避开了严知信的目光。
严知信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无礼,不出声的默默告罪了一番,又规规矩矩的转向了他处。
被他俩夹在中间的付如鹤一直不曾抬头,似乎没发现这二人间的眉眼官司,自顾自的低头翻看着这本随笔。一边翻还一边点评道:“这老头句子写的这般悲凉,杂记倒还怪有趣。”
严知信与大姑娘相顾无言,看了一眼又立马避开,各自摩挲着手边的物件,生怕再次对上了眼。
好在付如鹤对他手中的随笔没有太多的兴趣,只翻了几页又立马合上,随后提议道:“马上就正午了楼下这会儿应该也散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严知信自然无不赞同,立马打头出了厢房。
他正心虚着,出门自然出的急,以至于上午刚买的书还被扔在里面没顾的上拿呢。
付如鹤眼尖的想要叫他,又被七姑娘拽了一下,用嘴角悄悄的往付迎麒那边努了努嘴,示意他朝那边去看。
付如鹤顺着他的示意看了过去,再回脸时与七姑娘对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七姑娘向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信息接收正确,随后,又装做无事发生的模样紧跟着踏出了厢房门。
门外的丫鬟护卫们立马张望着准备跟着自家主人身后启程。就在人流交错之时,走在最前头的严知信借着拐弯的时机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待瞧见自己落下的那本书正被付大姑娘捏在手中时才又安心回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勾起了一抹微笑。
付如鹤将自家这一大群姑娘护送进马车,又低头朝秋实吩咐了一句,随后又亲自驾车准备出发。
坐在另外一侧的严知信从上车始就没再说过话,付如鹤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直勾勾的正盯着金银楼敞开的正门。
付如鹤问他是否还有事要办,严知信却摇摇头道:“无事,我只是在好奇秋实去干嘛了。”
付如鹤闻言一笑,又催促马儿跑快了一些,解释道:“我叫他去取花样册子了,方才闹了这么一通,她们也没看尽兴,不如叫秋实吧册子先取回去,等到回家了再让她们慢慢挑选。”
严知信从来不知大户人家还有这种操作,一时间心中纳罕不已,面上却还掩饰着,没再问出多余的问题。
等到终于回家以后,七姑娘又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的朝付如鹤使了个眼色。付如鹤隔着老远向她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包在身上,叫她坐等消息。”
七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又追赶着姐姐们回后院。
打了包票的付如鹤也没心思再回房,转头到了付侍郎的书房,又吩咐小厮到门外候着,说道:“你去外面等着,等大老爷回府以后告诉他我在这儿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