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给常洛传了个消息,那头很快便有了回应。
常洛:【小师妹,我们在演武场这块儿,你直接过来便好。】
江挽打开无极宗的地图,寻找了演武场的位置后,默默记下,随后回了个好。
她收起千行卷,朝外头走去。
阿宓忽然出声:“宿主,演武场在无极宗正中央,离这可远了,你就走路去吗?”
江挽叹息:“不然呢?我又不会御剑。”
她忽地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跟谢无澜练什么剑术了,还不如教我御剑呢,起码打不过的时候可以跑快些。”
江挽忽然发现自己干啥啥不行。
阿宓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带你飞?”
江挽沉默了半晌。
上次她从宋初年的飞剑上跳下去,阿宓却没有接住她,这件事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阴影。
她真的很怕阿宓这次带她飞到半空,然后突然掉下去。
毕竟月寒山是无极宗最高的山。
摔下去,指不定就粉身碎骨了。
江挽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不,不了吧,我走路就行。”
阿宓:“……”
呵呵,它就知道。
“你真的不相信我?”阿宓不死心地继续询问道。
江挽顺着山壁一侧窄小的山阶缓缓走了下去。
身畔是一望无际的云海,日光穿射,金光披仙,浮金跃动,苍茫而缥缈。
云海中,无数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不相信,主要是——”
江挽停顿了下。
阿宓等待着她的下话。
“你只是一块玉佩……”
“其实我可以操控断水剑带你飞。”阿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江挽有些狐疑:“真的?”
被她这么一问,阿宓语气都笃定了几分:“真的。”
她微微思索了片刻,拔出了腰间的断水剑:“那你试试。”
话落,玉佩中溜出一缕灵气注入到断水剑内。
断水剑微微颤栗了下,随即腾空而起。
剑身腾到半空,又缓缓下降,落至江挽裙摆一侧。
见此,阿宓沾沾自喜道:“看吧,我就说,你快上去吧?”
江挽试探性地踩上了一只脚,摇摇晃晃的。
她又连忙收回,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没人扶着我,我害怕,我万一哪个没站稳掉下去了呢?”
阿宓无奈地叹了口气:“宿主,人和人之间要有点信任。”
江挽:“你又不是人。”
“?”
它沉默了会儿:“自从我醒来,我便觉得我体内灵力充沛了许多,这次绝对没问题!”
阿宓信誓旦旦。
江挽置若罔闻,把断水剑收了回去。
“那你还不如直接把我托起来。”她索性说道,压根儿没想过阿宓会当真。
下一瞬,她脚尖陡然离开地面,一股失重感瞬间传遍全身。
江挽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已经到了半空。
她有些惊恐地看着脚下:“你在搞什么?”
阿宓疑惑:“不是你让我把你托起来的吗?”
江挽:“……”
“看吧,这不就……”成了。
话音未落,江挽脚下灵气陡然一散。
她整个人瞬间在半空中下坠。
江挽气得差点爆粗口:“我……不是,你要害死我啊??”
阿宓慌慌张张的:“完了,我好像高估自己了……”
穿过茫茫云烟,脚下是若隐若现的黛色砖瓦。
江挽绝望地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下一秒。
她陡然怒道:“你还不接住我??”
“哦哦。”阿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施了个法。
灵气凝聚在她脚底。
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江挽:“……”
梅开二度?
阿宓干巴巴地道:“我,我真……”
“不是故意的……”
蓦然,江挽的身形忽然浮在半空。
阿宓一怔。
江挽紧张地睁开了眼睛。
双双沉默。
谢无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她尬笑两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嗨……这么巧啊?”
阿宓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真是熟悉的一幕啊。
似曾相识。
谢无澜刚想收回法术,不知想到了什么。
上一次,她貌似摔了。
江挽默默地道:“能把我放下来吗?”
谢无澜忽然走到她面前。
江挽有些疑惑不解。
半晌,他低声说道:“我接住你。”
下一瞬,江挽整个人陡然坠落。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江挽睫翼颤了颤,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涌入鼻间。
她抬起眼,那双眼眸黑白分明,浓稠的墨色中隐约映出她的轮廓。
谢无澜微微一怔。
他搂着她腰的力度微微紧了紧,片刻,才将双脚微微离地的她放下。
江挽双脚稳稳踏上地面,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摔死。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玉佩。
阿宓弱弱地把光芒给收了回去。
江挽拳头硬了。
这个坑主的东西!
谢无澜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
片刻,江挽才抬起头来,勉强露出了一抹笑:“你怎么在这?”
他思忖了片刻:“宋初年让我去演武场有事。”
江挽:“??”
这么巧?
大家不会都在演武场吧?
搁演武场干嘛,排队跟大师兄切磋吗?
她陷入了沉思。
半晌,江挽说道:“刚好我也要去,我们一起走吧。”
谢无澜默了默:“好。”
江挽走在他身侧,忽然出声:“对了,那瓶蝶光你不必留着。”
他身形微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着。
便又听到她继续说道:“你想看就看,若是没了,我再去给你捉一些。”
“春天还有十几日才过去,你那云梦山上估计还有好多,不过你要是突然想看了,也可以自己捉一些。”
“这种亮晶晶、五彩缤纷的东西,看了就是会让人心情好。”她弯了弯唇。
风声温和而柔软,吹在人身上,带来一股暖意。
与那暗无天日的禁地之中的风,截然不同。
他盯着她,嗓音似乎都被风吹得有些清润:“好。”
演武场被包围在无极宗中央。
占地面积辽阔宽广,两侧长长的桌案上摆着许多武器。
右侧,阳光底下则是摆着几张摇椅。
陆长遥等人正乐呵呵地躺在摇椅上,晒着暖阳,吃着水果,好不惬意。
时不时与身侧的人说几句,欢笑洋溢。
只是宋初年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傻子待在一块儿。
正在场地中央练剑的常洛一眼就看到了江挽,面色一喜。
“小师妹!”她喊了一声。
江挽抬头,脸上露出一个笑,朝着她走了过去。
常洛欣喜地握着她的手:“今日气色不错,昨晚睡得很好吧?”
江挽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笑道:“当然了,无事一身轻。”
闻言,常洛温声道:“那便好。”
她转过头:“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大师兄。
常洛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师兄呢?!!
江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疑惑:“谁啊?”
常洛扯了扯唇,余光忽然间捕捉到一道光风霁月的身影。
溪云止站在谢无澜身侧,温润如玉,面若春风,有说有笑的。
只是谢无澜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脸色微微绷紧。
溪云止似乎浑然不介意,仍然继续笑问着:“谢师弟,听说你是从南海来的?”
他自言自语道:“南海可是个好地方,曾经受过沧月圣女恩泽,在仙界中可是一座为数不多的和谐仙城。”
溪云止转眼露出一个笑:“若有机会,真想亲自去瞧瞧。”
谢无澜语气有些僵硬:“会有机会的。”
得到了回应,溪云止便又继续说道:“谢师弟,南海可有什么好玩的?”
谢无澜从没去过南海。
他的前半生,都在禁地不邪山与魔兽相伴。
所谓来自南海,也不过是父尊让他在外编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沉默了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半晌,谢无澜缓缓启唇:“南海有一山,名唤邀月。”
“是仙界中唯一一座充盈着灵气的山,可供修士修炼。”
闻言,溪云止唇角微微抽了抽。
这是好玩的?
“咳。”他抵唇轻咳一声:“邀月山,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谢无澜敛下眸去。
在他四岁前的记忆里,父尊只和他匆匆提了一嘴。
“这座山啊,本是无名的,后来因为你的母亲,它才有了名字。”魔尊脸上满是惆怅:“本尊便给它取名邀月。”
皎皎明月洒在偌大而寂寥的魔宫上方,将漆黑沉重的魔宫映衬的若一层霜华。
那一夜,天很冷,父尊早早地便哄着自己入睡了。
可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彻夜难寐。
半夜,父尊仍在自己的寝宫外守着。
他听到了父尊几声抽泣的呢喃。
“阿凝,你一走,便只剩下澜儿与我相伴了。”
以及一声重重的叹息。
“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同你放纵……”
语气中还夹着几分偏执。
“就算是锁,我也该将你锁在我身边。”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如柳絮般,被风轻轻一吹便散了。
“你喜欢的南海,城内众人也很喜欢你。”
“可惜你不在,没能亲眼瞧一瞧。”
“你的邀月山旁,每日都会有人来看望你的雕像。”
他的声音很轻。
谢无澜不该听到的。
可他还是听到了。
“若不是你当初……”魔尊顿了顿:“这个孩子根本就活不下来。”
躺在床榻上,小小的谢无澜满眼沉默。
他不想要什么,只想要父尊的爱。
这样便好了。
谢无澜的母亲。
是沧月族的圣女。
当年仙魔大战,死在了当初的魔尊的手里。
谢无澜的父尊亲手杀了魔尊,将那个位置取而代之。
此后一生,父尊始终都在寻找圣女的消息。
“你们在聊什么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余光瞥见了一角浅绿。
是江挽。
他神情有些恍惚,从回忆中扯回了思绪,回答着溪云止的问题。
“邀月山,因一人而得名。”
“他想邀月归己,故此取名邀月。”谢无澜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