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静静伫立,衣袂在夜风里几乎静止,唯有那翡翠色眼眸,在幽暗中散发着冷冽光芒。她注视着弑君者,仿若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悠悠开口。
“为什么?”
“...... 你明明能轻松杀掉我!你难道也喜欢玩弄猎物?!”
弑君者脚步踉跄,后背重重撞上残垣断壁,发出沉闷声响。她一手紧紧捂住胸口,殷红鲜血从指缝汩汩渗出,顺着手臂滑落,在地面晕染开诡异的血花。恐惧与愤怒,让她瞳孔剧烈收缩,周身散发着疯狂的气息。
“杀不掉你,我还活着做什么?不过你记着,就算死了,我也会永远诅咒你!”
她声嘶力竭地嘶吼,嗓音沙哑破碎,回荡在死寂的废墟,惊起几只栖息在暗处的夜鸟,扑腾着翅膀仓皇逃离。
“...... 你真准备好受死了吗?”
凯尔希仿若未闻,再次发问,声音毫无起伏,“你想死吗?”
“...... 呿......”
弑君者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如果我是背叛者呢?杀了我以后,你是不是会好受些?”
凯尔希那波澜不惊的语调,恰似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弑君者的神经,让她濒临崩溃边缘。
“...... 不要...... 再说了!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
她彻底失控,双手疯狂挥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一头乱发肆意飞舞,整个人宛如一头受伤后陷入癫狂的野兽。
“伊利亚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朋友。”
凯尔希依旧不为所动,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思绪似飘向遥远的过去。
“你父亲是我带过最好的研究员之一,他的无私和专注,本可以推动乌萨斯的科研进程,将其发展提前五年。”
“别说了!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为什么,我不想听,我不关心!”
弑君者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身体剧烈颤抖,拼命摇头,试图将凯尔希的话隔绝在外。可凯尔希的声音,像一道道凌厉的钢针,轻易穿透她的防线,刺痛她的灵魂。
“你想。因为你一直在怀疑自己。你没有给谢尔盖解释的机会,所以我替他说。”
凯尔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弑君者,让她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 我不会出卖任何人,哪怕是谢尔盖。谢尔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他并不贪婪。他刚出生的儿女被乌萨斯攥在手里,为了拯救亲人,他无奈将你父亲他们的行踪告知了当局。时至今日,米莎和亚历克斯都死了。他出卖了秘密,却谁也没能保住。”
弑君者身体瞬间僵住,原本扭曲愤怒的表情,凝固成一座雕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与迷茫。她嘴唇剧烈颤抖,像是要说些什么,喉咙却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迷茫与懊悔。
“如果…… 如果之前是我去救米莎,也许她和碎骨…… 都不会死。”
话还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她猛地抬起头,眼眸中陡然迸射出凶狠的光芒,恰似两把出鞘的利刃,仿佛要将周遭浓稠的黑暗瞬间点燃。
“不…… 不对,不对!你明明拥有这种力量,为什么不救我父亲?!”
愤怒与悲痛,让她的声音都变了形。
mon3tr 感受到主人遭受质问,立刻发出低沉的、极具威胁性的低鸣声。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宛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粗壮的爪子在地面疯狂刮擦,瞬间擦出一道道刺目的火星,和周围弥漫的硝烟交织在一起,愈发显得阴森恐怖。
“因为我做不到。我没法说服你父亲离开研究所。”
凯尔希神色平静,抬手稳稳拦住蓄势待发的 mon3tr。她恰似一座被岁月雕琢的冰像,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柳德米拉,我在离开切尔诺伯格前,费尽心思把你送去了叙拉古,可你却执意回到那座危机四伏的城市。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有时候,你们的意志坚定得连时间都能战胜。你注定会回到切尔诺伯格,就像我们注定会在这里相遇。”
废墟里,硝烟和尘土的气息愈发浓烈,混合着刺鼻的味道。弑君者听完这番话,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瞬间僵住。她瞪大双眼,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围时不时传来石块掉落的沉闷声响,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无力与绝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所以,这一切一点意义都没有?我父亲和我做的一切…… 都毫无意义?”
此刻的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失去了所有力气,眼神空洞迷茫。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心底如墨般的黑暗。
她紧紧盯着凯尔希,眼中既有愤怒、不甘,又带着一丝期待,像是在等待一个能拯救自己的答案,又像是在等待命运无情的最后审判。而凯尔希凝视着她,沉默良久,墨绿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似乎在斟酌如何回应这沉甸甸的质问。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气氛压抑得让人近乎窒息 ,连空气都仿佛被抽干。
浓烈的硝烟,宛如狰狞的巨兽,在这片破败的废墟上翻涌、咆哮。凯尔希伫立其中,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不。研究员们用他们的死保守了秘密。”
她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弥漫的烟雾,好似一记重锤,打破了周遭的死寂。
“乌萨斯至今都无法解析石棺内的装置,他们放弃并封存了研究设施。现在,只有些微的能量被回收利用,用于驱动切尔诺伯格的核心。”
话音落下,她缓缓伸出手,指向烟雾背后若隐若现的天空。朦胧的硝烟,给她的手掌蒙上一层诡异的阴影,好似她正触摸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叛徒’,如果我真的配得上这个称号,那我就是乌萨斯的叛国者。你父亲的努力是有意义的。即使乌萨斯已经掩盖了一切,你也还记得。我也会记得。”
红站在一旁,早已听得百无聊赖。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爪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接着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尖锐的獠牙闪烁着寒光。
“到底还要多久啊……”
她一边嘟囔,一边用爪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重重拍打着地面,激起一片片尘土。
弑君者原本紧绷如弦的身体猛地一怔,好似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眼中疯狂与愤怒的火焰,瞬间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动摇和迷茫。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话语哽在喉间,无法吐出。
浓厚的硝烟在废墟上空久久不散,好似一块沉重的黑色幕布,将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凯尔希宛如一座坚毅的雕像,稳稳伫立其中,狂风撩动她的发丝,却丝毫动摇不了她的身形。她的声音冷峻而尖锐,如同夜空中炸响的惊雷,撕裂这片死寂。
“乌萨斯对研究所展开了血腥清洗,不仅屠戮了科学家们的生命,更将他们天性中稀缺且珍贵的悲悯之心,彻底扼杀。真正的背叛者,正是这个贪得无厌的帝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杀了谢尔盖,可他不过是个连自己亲生儿女都无力保护的可怜虫!”
凯尔希缓缓抬起头,银白的月光倾洒而下,为她的脸庞镀上一层冷冽的光晕,映衬着她那双寒星般的眼眸,正毫不留情地凝视着弑君者。这目光好似两把锋利的冰刃,瞬间穿透弑君者愤怒的伪装,直抵她的内心深处。
“如今你身处龙门,倘若你和你的感染者同胞真的夺取了这座城市,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城中的普通市民?是大开杀戒,让鲜血染红街道?还是将他们沦为奴隶,肆意驱使?又或是把他们驱赶至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 我......”
弑君者的嘴唇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声音却如同深秋飘落的枯叶,脆弱而无力。
“难道要让他们全都感染矿石病,成为和你们一样的感染者,将这份痛苦如瘟疫般四处传播?...... 还是说,你心中有和他们和平共处的打算?”
凯尔希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字字如刀,剖析着残酷的现实。
“你们做得到吗?柳德米拉,就凭现在的整合运动,真的能做到吗?你究竟是想用这种方式建立感染者的国家,还是妄图借此对抗乌萨斯?要是你一心想对抗乌萨斯,那又为何要来龙门?想用恐怖手段对抗敌人,可你又要怎样做,才能比乌萨斯更加残忍恐怖?”
凯尔希言辞激烈,滔滔不绝,话语如同密集的子弹,狠狠冲击着弑君者的心理防线。就在这时,红轻手轻脚地靠近凯尔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的外套。红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只有两人能够听见。
“凯尔希,她满心疑惑,害怕得要命,随时都想夺路而逃。”
凯尔希微微侧过脑袋,用余光快速扫了一眼红,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弑君者。此刻的弑君者,身体如同筛糠一般剧烈颤抖,眼神慌乱游离,恰似一只被困在陷阱中的困兽,在迷茫与恐惧的深渊中苦苦挣扎。周围残垣断壁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诡异的阴影,仿佛也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增添一抹愈发凝重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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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研究和拓荒一样,走得越远越危险,但我们踏出的每一步,或许都能改变一部分人的生活。因此,无论在前面等着的是死亡还是非议,我都会坚持走下去。博士,我知道......我们是相似的。
——多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