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飘飘然叹了口气,又伸手抱住了比他矮一个头的齐玉堂。
“好了好了,玉堂,你先别着急,咱们有话慢慢说,眼下只是约谈而已,齐叔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还怕这个?”
恍惚间,齐玉堂被柔情似水的韩子毅哄的一愣。
他呆呆看着他的笑容,本来急躁的心居然就真的平静了下来。
齐玉堂张了张嘴,很是不想就这样投降。
他憋红着一张脸用力推开韩子毅,又撇过头去委屈道。
“你少来唬我吧!我跟你不一样!我没了我爸爸我要死的!我家七八十口人呢!韩子毅!你今天胆敢误了我爸爸!这笔账我不但会跟那姓陆的算!我他妈还要跟你算!你等着看吧!”
齐玉堂说罢就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毫不留情。
韩子毅无所谓的一笑,算是恭送了这位粉雕玉砌的小公子,只是当齐玉堂走出办公室大门时。
韩子毅看着他藏在衣领里的那两根长生辫,不觉冷下了脸。
“早死的货色,信神也没用”
何副官在两人内里谈话时,就一直守在办公室门口。
此刻他见齐玉堂出去了,便赶紧进来请示韩子毅。
“物证都凑齐了,人证也到了”
韩子毅闻言不说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这一眼过后,他就沉默了下去。
可最终,他还是回身对着办公桌走去,又拿起桌上的信封说道。
“这信封里是五张去美国的飞机票还有两张汇丰银行的存票,你今晚带着这两个人证的妻女走水路去上海,存票两位太太各拿一张,飞机票给一儿一女的章太太三张,余下两张给吴太太,这一趟你亲自去送,务必保证她们的安全”
“明白”
话至此处,韩子毅喉中干涩一瞬。
他沙哑道:“再替我鞠个躬,给两位夫人谢罪”
“是”
......
龙椿在小院儿里无聊了一个月之后,下巴和锁骨的伤就长好了。
为她瞧病的大夫一度十分惊奇,觉得她恢复的未免太快了些。
简直比小孩子的恢复能力还强。
龙椿对此很是得意,受眼下了大夫夸奖,吃了两天硬饭的她。
心情比之病中来的快活许多。
她大方的打赏了大夫和送饭的小伙计,又诚诚恳恳的叫来赵珂,同他说了抱歉。
“前两天病的难过,话没说好,不要跟阿姐记仇,行不行?”
说罢,龙椿又从兜里掏出一沓从韩子毅那里要来的现钞。
一股脑的塞进了赵珂的上衣兜里,又道。
“这个钱你拿着花,买点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再买点南京特产,等回西安的时候给小米带上,小米肯定还没来过南京呢,咱们跑这一趟不能空手回去”
赵珂拿着钱,被突然温柔起来的龙椿弄的有点不适应。
“阿姐我有钱,我......”
龙椿闻言一皱眉头。
“我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再顶一句看?”
赵珂听了这一句,不由咽了口唾沫,心道:这才对嘛......
龙椿养伤的这一个月里,韩子毅从一开始的一天一来。
再到后来的三天一来,再到如今的一个礼拜来一趟。
龙椿疑惑他最近在做什么,可韩子毅每次一来,都只是抱着她深深叹一会儿气,一副苦楚良多的样子。
等到她想问话的时候,韩子毅又立刻要起身告辞,说衙门事忙,改天再跟她细说。
如今掐指算算,这一个月里韩子毅来到小院子里的时间,竟连一个钟头都不到。
龙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便推开了小院儿的大门。
她已经闷了一个月了,如今大夫已经跟她讲好。
说她这两处伤都没有大碍,可以出去活动活动了。
龙椿听了这话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是以今天便要遵医嘱,出去活动活动。
她独自走出小巷,发觉这小院子跟她初次来南京住的那所院子离得不远,就隔着一条街的样子。
微风徐来之际,龙椿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笑了一声,只道:“狡兔三窟啊韩子毅”
她叹罢这一句,便抬脚往人群中走去。
六月份的南京,已经很有些盛夏的意思了,偏此刻龙椿身上还穿着冬天穿的厚衬衣。
龙椿想,她应该先去一趟成衣铺子,买上两件短袖衬衣来穿,免的受了暑热。
然后再找个像样的馆子,吃一个像样的大肘子,免得饿到肚子。
如此浅浅一琢磨,龙椿便想好了去处与归处,于是便快快乐乐的上街去了。
下午时分,韩子毅进到小院儿时,一进门就发觉里头安静太过。
不似往日有龙椿坐镇,屋中总会时不时的飘出两句脏话来,带来些许诙谐气氛。
他独自走进屋内,只见外间赵珂的小床铺,早已收拾的利利索索整整齐齐,被子都叠的有棱有角。
可再往里屋一走,便能看见龙椿的大床。
这偌大的洋床之上正趴着一条歪歪扭扭的,酸菜样的被子。
以及一对被当成沙包,打出了凹坑的羽绒枕头。
韩子毅见状只是笑,随后又叹着气摘了军帽,俯身做起了铺床丫头的差事。
他给她叠了被子,又轻轻拍起了羽绒枕头。
将其从受气包的形态拯救回来,重新变得蓬松柔软。
龙椿吃饱喝足回来以后,便见韩子毅正撅着个屁股给她叠被铺床。
他温暖宽厚的手一点一点捋平床铺,将那淡色的格子床单抚弄的不见一丝折痕。
龙椿见状,心底膨胀出一种被爱的满足。
她快乐起来,悄无声息的就走去他身后。
又一个大跳扑到了韩子毅背上,想对他说你怎么这么好。
无奈人间之事,总是容易乐极生悲。
依龙椿来看,她这一扑只用了三分力气。
全做一个调情的举动,完全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
可韩子毅居然被她给扑晕过去了。
她跳到他背上那一刻,韩子毅先是一惊。
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要阻止龙椿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龙椿由上到下的扑倒在床。
脑袋直直磕在床板上,发出一声听着就脑袋疼的闷响。
“咚”的一声闷响过后,龙椿便恍然从快乐的气氛里醒了过来。
她想,完了。
她忘了自己睡惯了硬板床,来小院儿第一天就把褥子给掀了,床上只铺了一层薄床单。
她是糙习惯了,撞一下磕一下不打紧。
可韩子毅一向就挨不住疼,如今叫这硬木板子磕一下脑袋还了得?
龙椿手忙脚乱的从韩子毅身上爬了下来。
又赶忙伸手去抱他的脑袋,嘴里还慌慌张张的道。
“你别吓我啊!疼不疼?”
等韩子毅的脑袋被翻过来以后,龙椿的神情就从慌张变成了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