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语咬开嘴里的葡萄,一股有些酸涩的汁水瞬间迸发,布满口腔。
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度在头顶上方响起:“甜吗?”
她点头:“甜。”
“甜?”
一只手托住魏不语的下巴,缓缓将她的脸抬起来。
魏不语的视野被那张她梦魇中的脸所占据,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点反胃。
但她很快便自然地压下了这种感觉,长长的睫毛轻颤,双眸之中波光流转,轻柔地与他对视着。
男人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俊美。
他狭长的双眸微垂,看不出什么情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魏不语,突然低头从她的口中咬走了那颗葡萄,嚼了两下后,吐在了床边的长绒地毯上。
“益州这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男人松开托着魏不语下巴的手,向后靠在了床中间的软垫上,懒洋洋地开口,“你骗我骗得越来越熟练了啊,不语。”
魏不语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急剧收缩,她压着干涩发紧的喉咙,嗓音轻柔道:“不语只是不想扫了门主的兴致……”
男人没说话,慢慢抬手取走了她发间的金钗,朝她勾勾手指。
魏不语看着那只保养得当的手,半垂着的双眸瞳孔微缩,她暗暗咬着牙,往前跪行两步,紧紧贴住了床沿。
那只手拿着金钗随意把玩了两下,突然反手紧握,狠狠地刺进了魏不语左臂的血肉中。
魏不语双唇微颤,额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身形却一动不动,乖顺地垂着头,连一声轻哼都没发出来,仿佛这一击并不是落在她身上一样。
男人拔出金钗举在眼前,赞叹的目光落在钗尖那一抹猩红的血迹上,欣赏了一会儿后,又慢悠悠地将钗子插回了魏不语的发间。
他伸手从盘子里取了一颗葡萄,递到魏不语唇边:“我听说,楚峥门下的那个楚河招惹了你?”
魏不语张口吃下那颗葡萄,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妩媚轻柔:“劳门主费心了,不过是些小矛盾。”
“小矛盾啊……”男人将手放在魏不语纤细的脖子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可我怎么听人说,你准备动用藏在益洛两州边界处的黑巨人呢?”
魏不语乖乖地仰着头任他轻抚,再开口时声音中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谁在搬弄是非?门主误会了,不语不敢。”
男人眯眼打量着魏不语那张妩媚勾人的美人面,手上渐渐用力:“不语,你还记得我当时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魏不语白皙的脸颊慢慢涨红,双眸浮起生理性的水光,她缓缓张口,一字一句地艰难答道:“门主……是让我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不言不语地……当一只听话的……狗……”
“答对喽。”
男人松开魏不语,看她捂着喉咙痛苦喘息,笑道:“我给你使用黑巨人的权力,是让你能更好地为我做事,不是让你去报私怨的,记住了吗?”
魏不语不敢耽搁一丝一毫,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便声音嘶哑地回答:“我记住了,谢门主教导。”
男人从喉间溢出一声满意的轻哼,一手撑着头,一手懒懒地指了指放在墙边的一个木箱子:“拿过来。”
魏不语看着那个熟悉的箱子,眸中的最后一丝期冀也熄灭了,她站起来转过身,木着脸走过去把箱子提起,慢慢走回男人的身边。
她跪在地毯上打开了箱子。
望着箱子里琳琅满目的一堆物件,男人似乎终于来了些兴致,缓缓坐起了身。
他笑意盎然地朝魏不语伸出手,温柔道:“听说你受了伤?不要紧,这次我带了最好的伤药,保证不让你留一点疤痕。”
魏不语下意识扬起嘴角:“谢门主垂怜。”
她将手放在那只手上,站起身准备脱衣服,男人却阻止了她:“这紫色很适合你,今日就这么穿着吧。”
魏不语垂着头,乖顺回应:“是。”
……
楼下的王掌柜给一众黑衣人端上瓜子花生之类的零嘴,再给每个人满上茶,轻手轻脚地缩回柜台,坐在了阴影中。
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一帮人不再保持静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再不出发,太阳都要落山了。”
“可不是?照这么看,咱们还得连夜赶路呢!”
“这人半个时辰前就进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动静?”
“你是第一次见门主召见魏不语吧?这女人有本事的很,每次都勾得门主最少玩乐一个多时辰。”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要不是这样,她一个武功平平、资历平平的女人凭什么对咱们呼来喝去?”
“啊?那我方才还没给她好脸色,是不是以后得对她客气一些啊……”
那个吓唬王掌柜的黑衣人突然冷笑了一声:“不过是门主身边的一条狗罢了,随便玩玩而已,这么多年,这么多人,也就她最耐玩,最好玩,你们还真把她当个人物了?”
他斜睨一眼坐在角落桌子边的一个黑衣人:“旭珂,你跟在魏不语身边时间最长,你觉得呢?”
旭珂的鼻子还没有长好,用细麻布包着,看上去有些滑稽,闻言很和气地笑了一下:“门主的私事,在下可不敢随意议论。”
那黑衣人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楼上的某间房间,冷哼一声,倒也不再继续说话了,大堂中再次陷入安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男人换了衣服,一身料子上佳的暗红长衫,腰间挂着一枚白玉坠,神色轻松地下了楼。
众多黑衣人在他出来的时候便迅速地站起身,待男人下楼后,整齐划一地低声道:“参见门主。”
男人随意摆摆手,其中一位站在角落的黑衣人无声地快步上前,将一张厚实的貂绒披风轻轻披在了他的肩头,利落地系好带子,又无声地退下了。
男人脚步不停,一把推开了客栈的门。
门外的寒风卷着细碎的沙土打在他的靴子上,不远处,一辆装饰精致华美的宽大马车停在路边,拉车的骏马迎着夕阳打了个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