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赵南星带人赶往城北。
她一下马车,便看见城门内多搭了两个粥棚,一群男子在粥棚内忙碌。
“姐,好像也有别人来施粥了。”赵茯苓走到她旁边,笑看着粥棚内。
一名在里面指挥的淡青色衣裳男子回头,幽深的目光,直直落在赵南星身上。
是宋子澜。
赵南星神色敛了敛,目光隐晦盯着他。
他扯起一笑,从粥棚里面踏步出来。
“赵姑娘。”
赵南星淡淡回以一笑,“宋老板也过来施粥吗?”
宋子澜点头,步到她面前,“昨日听说北门的情况,又听说你带人过来施粥,便想着也来出一份力。”
张海棠快步走到赵南星身侧,满眼光彩看着宋子澜,心头激动不已。
从中秋那日后,她四处打探宋子澜的消息,在望天楼门口徘徊好几次,都没能看见他。
在她都快要想不起这个人的时候,竟然又再次遇见了他。
她的手,捏在衣袖下,紧张兮兮看着他,似想起今早出门仓促,发髻没有梳好,又伸手摸了摸发髻,咬着牙,满脸羞涩垂下头。
赵南星并未对宋子澜多言,回身挥了挥手,让店里的小工,把米抬下来,让他们去附近打水煮粥。
宋子澜见她冷漠转身,面色讪讪垂下头,心绪低落回了粥棚。
而张海棠眼巴巴望着他,可他半个眼神都没有瞥过她,难过地转身,跟着赵南星进了粥棚。
城门口的几名士兵,面色黯淡看着粥棚里面的赵南星,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昨夜侯爷特意嘱咐过他们,让他们好生看顾城门外的赵小子。
可昨晚,赵家小子,却染上了瘟疫。
昨晚侯爷大发雷霆,险些就要赐他们杖刑,还是赵家小子拼命给他们求情,才让他们捡回一条性命。
今日,就得看赵姑娘态度了,要是赵姑娘怪罪,只怕侯爷不会再放过他们了。
几名士兵心头忧虑,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给赵姑娘说明此事,可五名士兵,相互推搡,没有一个人敢过去。
宋子澜那边的粥已经做好,他吩咐人将粥盛起来,用板车推到士兵们面前。
“麻烦几位,将粥推运出去。”
两名士兵点头,将板车推走。
“外面的人,来抬粥,出去分配。”
赵南星感觉到一丝异样,扭头看向城门口,城外四名男子跑到城门口,将板车上的粥桶抬走。
而两名士兵走回来,看见赵南星就神色闪躲着立马垂下头。
赵南星眉头深锁,心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走到士兵们面前。
“敢问官爷,我弟弟今早为何没有出现?”
五名士兵都垂头不语。
赵南星见他们神色有异,心头的恐慌越来越强烈。
“我弟弟呢?他今早怎么没有来抬粥?”
依旧无人回应她。
她心头一慌,提步就想往外走,被士兵们拦住。
夜临在城台上,神色沉重从城台走下来,拉住赵南星想要冲出城的身影。
“他染瘟疫了。”
赵南星震惊回头,嘴角哆嗦,“什,什么……”
夜临向来傲视一切的面目中,鲜有地流露着一缕难以言说的为难。
昨晚,他答应了她会找人看顾好她弟弟的。
可一个晚上都没有过去,她弟弟就染上了瘟疫,实在让他难以启齿。
那是他第一次给一个女子承诺啊,可不足一晚,他就失诺了。
赵南星推开几个士兵就要冲出城去。
城外那么多人都没有事,她弟弟怎么可能刚去一晚就染上瘟疫。
她不相信。
“我弟弟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粥棚内的赵茯苓和宋子澜看见这边的响动,都担忧跑过来。
“赵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赵茯苓一看见面冷如霜的夜临,就双脚发软,努力稳住身子,才跟在宋子澜身后跑了过来。
“姐,你怎么了?”
士兵们并不敢真的阻拦赵南星,瞧见夜临面色冰冷,几人只能低头堵在城门口。
赵南星推不开士兵,冷眼回头看着夜临,“侯爷,我只想出去看看我弟弟,倘若他真的染了瘟疫,他现在需要我。”
夜临喉结滚动,目光暗沉凝视着她,沉声道:“他已经跟那些染了瘟疫的人,关在了一起。”
赵南星身子一个踉跄,险些站不住脚,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还是宋子澜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扶住她。
夜临双眼一眯,如刀般锋利的目光扫到宋子澜身上。
赵南星扬起一张灰败的面孔,红着眼眶看着夜临。
跟染了瘟疫的人关在一起?
那就是说,她弟弟已经确诊得了瘟疫。
她推开宋子澜,走到夜临面前,努力镇住心神,“为何城外的人没事?为何他才出去一晚,就染上了瘟疫?他关在了何处?”
赵茯苓颤抖着身子,走到赵南星身侧。
夜临半垂眼帘,歉意盯着她。
“昨晚,城内有一名染了瘟疫的男子发病,将瘟疫刻意过给了他,此刻,他关在城内单独关押瘟疫流民的宅院中。”
赵茯苓紧紧握着赵南星的手,心头为赵空青忧心。
赵南星难以置信望着夜临,“刻意将瘟疫过给我弟弟?为什么?我弟弟出城帮助他们,他们为何要恩将仇报?”
夜临轻叹口气,不忍看着她眼底的惊慌,将头偏了偏。
“流民们无家可归,染了瘟疫,与亡命之徒没有两样,那男子见命不久矣,心生怨恨,将唾沫涂到你弟弟嘴上,后撞墙而亡。
你弟弟自知已染上瘟疫,便自请将他关押起来。今早,他出现瘟疫症状,陆又良为他诊治,确认他已染上瘟疫,我便将他关去了瘟疫患者的宅院。”
赵茯苓呜咽哭出声,眼底泪光一片。
“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青娃?”
赵南星心慌意乱,目光在落在城内的流民身上。
她和她弟弟好心好意救助他们,就换来这样的回报。
她弟弟,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人,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闭上眼。
“侯爷,我能去见见我弟弟吗?”
她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哽咽。
夜临瞥下眼,“眼下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