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风正吹着，所以天上云层不断变换，而我脸上的表情也阴晴无端。
凯伦确实挺有眼力见，沉默地跟了一路只字不言，在快到家门口时才做出决断：“约翰，要不我们……带它看病去吧？说不定能治好的。”
“呵，治它！用什么？家里一分钱没剩下，难道借钱去救它？再者说就算治好了，它以后还能干得了什么活吗？你到底会不会算账啊？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我，听见这种没头脑的话，实在忍不住斥责她。
“不治就不治，你别生气嘛。至于你说的钱，你忘了我这里攒的有啊，不行咱再买一匹壮马都够的……”
”还买马干啥？谁用得到啊？你简直蠢到家了。“
”没有用吗？可你之前不是买了它，我还想着你是出于需要呢。……你确定真不用？“
“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事轮不到你操心，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到此为止谁也别提就算完了。”
“但是……”
“闭嘴吧，到家了。“
我早已被她说的不厌其烦，拽着马闪身就进了院子里面。
而孩子们各自都在忙我上午交代的，见我回来阴沉的脸便搁置了想要邀功的想法。
要问怎么看出来的呢？毕竟相处几年，我太懂他们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自己也是那么过来的。
穿过众人来到屋檐下的老地方，我安置好精疲力尽的老马，直奔屋内格蕾丝那儿。
没等我先张嘴，少女抬头就发问：“你回来了？”
”额，是的，我回来了。“我硬着头皮应答，并挤出讪笑给她。
”我们的约翰还知道不好意思啊，你是不是忘记昨天自己说过什么？“少女没有消下怨气。
”怎么可能忘啊，只是……哈哈“想不出好理由的我勉强地嘻嘻哈哈。
”只是什么？“
见少女较起真来，我就明白，自己难逃这一劫了。
”我说我说，你别生气啊。就是昨天我除了克里斯那儿，还去了附近的镇上一趟……”
“去镇上干嘛？”
不愧是讨人喜欢的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就担心起来了，以至于完全忘了刚刚还生着气呢。也正因此我也不禁正经起来，自觉还是和盘托出不能骗人家。
“因为我在克里斯那儿没收获嘛，然后就想了个其他的贴补家用的办法——租出去老马。”
“唉，不用的，都说过了，我自己可以的。另外咱那马都老那样了，靠租它挣钱怕是很难吧。况且我也很担心它，万一累着了或者怎么了，我不想看到又少了一员在咱家。”
“我……我错了，是我太冲动，没想好就这么做。只是我还得如实跟你说，结果确实跟你想的一样。老马它啊，被我给害了。”
“不会吧，我……”
“是真的，就租出去一天而已，就被那个坏家伙给使坏了。”
“那它具体是怎么样啊？”
“腿已经站不起来，估计寿命也剩不下不久。”
“在哪儿？”
“屋檐下拴着。”
“我去看看。”
“走。”
少女速度很快，我走字刚说，一阵风便飘过。
在我跟上去后，发现她是半蹲的动作，正对着老马的长脸轻轻抚摸。
就这样，很久很久的沉默，末了她回头对我说着：”约翰，帮帮我好么……“
重复一遍又一遍，再加上少女的泪眼，早已让我心如油煎。
可我能怎么办？老实地说，自己从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也是我真的小瞧了格蕾丝，把别人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给当成宝贝看。
只是我不是这样的人，如若不算至亲至爱的离别，我想我应该都能接受。甚至不让我当面见到他们走，或者处于那种人为营造的情绪环境下，比方说早年前外公的去世我就一点伤心都不会有。
但其实我也理解，有的人珍重身边的所有一切，就像他们养的宠物去世了都会悲痛欲绝。所以尽管我称不上能做到感同身受，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他们的悲伤忧愁。
此时此刻，面对格蕾丝的请求，我更是生出加倍的心急如焚——迫切地想替她解忧。
”格蕾丝咱这样好了，屋子后边放的那些柴火，我们给它搭一个小屋住着，然后每天再给它找些好吃的。”
少女不断叹气摇头，嘴里依旧在求我。
“那样对它的身体也有好处，慢慢地养好了也说不定呢。“
少女眼里有光，但我觉得那是因为泪水的反射，因为她还没停下自己身体上的动作。
“不管它能坚持多么长时间，只要我们在它走之前给它最好的，让它没有痛苦的走就行了。”
我看不出她是失落还是恍惚了，反正她的眼神呆滞良久，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可以么？”
尽管我也自己也不知在纠结什么，但我还是下定决心问她这个。
“没有别的办法了嘛约翰？我们不能去找医生给它看病吗？”
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下我也终于明白自己在纠结啥了。因为我早就认定给老马治病没有一点必要，所以刻意地排除这个根本的一股脑往偏门上下功夫。
也因此任由格蕾丝这般说，但我还是不愿放弃坚持自我：“没用了，也真的没必要了，就算救好又能怎么着呢。我……唉，格蕾丝，你还听我的吗？”
少女沉重地点了点头，顺势把脑袋低下，再不看我。对此我不作过多纠缠，生怕她反悔似的：”那就听我的了。“
我这可怜地姑娘，眼看着我行动起来。自己先是没有了哭和闹，没等多久竟又主动帮起我。
老马随着我们颤颤巍巍挪到后院，虚弱地等到临近晚上我们搭好了窝。
至于最后呢，就是格蕾丝支开我，说她自己要在那儿陪着。
我知道，是她觉得我累了也饿了，想要独自揽下剩下的收尾工作。不过我也确实是累了也饿了，所以听了她的话黯然离开那儿。
晚饭过程中，我瞥见过凯伦躲在餐桌的角落，直到她早早吃饭回房间也一句话没说。
行吧，她不说也不做什么，很有可能是回来时我的话太过火。但就这样吧，我也懒得再管这么多。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我俩身上多少都沾点过错，所以就算再难受又有谁能逃得脱？
况且她是难受，还是在庆幸着没找她事儿，都还说不准呢？反正我看得出她没有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