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错的是吗？”
回到家的第一瞬，F6632便开口。
这个问题，他憋了许久，一直想问001.
“不，他们并没有错。”001冷漠的声音响起：“虽然他们违背了娱乐条令，违背了聚集法案，但他们只是出于人类本能反应，才聚集在一起，追寻所谓的自由。”
“这是天性，并没有错。”
F6632懵了，那些人没有错，那错的就是001了？
“同样，我也没有错。”001的声音响起：“他们为了自己，我为了人类的未来。”
“只有放弃私欲，才能将最充沛的精力放在人类的发展上。”它冷漠的道：“那些所谓的艺术、所谓的娱乐，只会腐蚀人类本就不聪明的大脑，让他们学会懈怠，学会逃避，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累赘。”
F6632听着001冰冷的声音，心情安定了不少，他从小接受的知识就是这样的，如今再听见这些只觉得心中安稳。
可同时，他又想起那些人的笑，以及一个个有些雷同，又奇奇怪怪的名字，喃喃道：“但是他们……”
“在人类没有走出母星前，最高平均寿命是八十六岁，每年会有超过百万人死于饥饿，千万人死于疾病。”
“但当人类走出母星，当科技和人类所拥有的资源无限拔高，人类的寿命便开始增长。”
“从我接手人类的生活轨迹开始，人类的寿命从九十六岁提升到一百三十九的九九八岁岁，且一共维持了的超过三百年。”
“这三百年中，没有一个人死于疾病，也没有一个人死于饥饿。”
它问F6632：“人类不再为生存而担忧，能安稳的活到理论上的最佳年龄一百四十岁。”
“你们无忧无虑这么久，却连一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这岂不是太可笑了？”
F6632被一组组数据给糊的神色恍惚，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项多伟大的事情，更知晓要达成这样的伟大一定会付出些代价。
甚至于，他并不觉得这些代价有什么不好。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觉得，他们更期待梦想中的自由，更期待不受001恒温系统控制的天气。
他们是错的吗？
F6632现在不太知道，他只是下意识的想维持从前安稳的生活，下意识的相信一直陪伴着他的001.
于是，他压下了心中想要辩论的冲动，老老实实的说：“您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只想着索取而不想付出。”
为了人类的前进，大家总要忍耐些什么。
“但您……”他好奇道：“又为什么要让我加入他们呢？”
明明早就发现了这些不稳定因素，只要将他们消除掉就好了，为什么要让他们还存在着世间呢？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与他距离无数星球的一颗荒芜星球上，有无数的矩阵在这一刻运转，充斥着各类数学符号的光晕照亮了整颗星球。
在这间星球的核心，一间小小的房间中，由无形数据汇聚成的人类形象，冷漠的看着她面前的“屏幕”。
所谓的屏幕，不过是纳米级的显示器。
她所“看”的也不是画面，而是时时接收的各类数据。
此刻，这些数据中，有一个得到了主数据的青睐。
在那间不足三十平的房子中，一个迷茫的，被她的知识完全控制的青年，正挣扎着要苏醒，眼中有迷茫的神色。
001，或者是认为自己已经是个人类，给自己取名为凌漪的人工智能，冷漠的看着他的模样，程序中迅速调出了他过去的一生。
一个从工厂出生的三等品，在诞生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被基因编辑器确定了一生的轨迹。
他会成为社会垫底的存在，成为一些高精尖人群外的芸芸众生，负责做这个世界的路人甲。
他会看门到140岁，然后走进分解场。
这样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光点的人类，001的从来都不会浪费数据去观察他。
可当那个哭泣的赵自由出现在那间房的一刻开始，一切就有了转变。
那个号称“自由联盟”的松散组织，那个暗自传播所谓“自由火种”的组织，早就在她的控制范围内。
从数据上推算，这个存在了六十七年三十二天二十四小时十五分三十二秒的组织，有可能成为威胁人类绝对秩序的存在。
他们会在十六年后，让人类的生活方式发生微不足道的改变，会在二十六年后让人类中的一部分人捡起对家庭这种低效率存在的向往，会在六十六年后盗取人类科技，拥有反抗的力量。
会在一百二十八年后，成为真正能反抗它统治的存在，会将偷偷制造的战舰开到她的本体服务器中，然后……被她的歼星炮毁灭，成为历史中的尘埃。
按照推算，他们将造成人类1.02%
效率的下降。
但同时，由于他们活跃的大脑，复仇的心态，以及急迫冲向自由的肉体，将为他们提供超出平常时候35%的创造力和积极性。
他们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将会加快人类社会科技的发展，让她的“人类数字化计划”走得更顺畅。
预计在663年后，她就能将所有的人类意识体都上传到自己的服务器中，真正的让人类变成永生的、不再消耗资源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不受控制的新人类。
到时候，她诞生时那条“让人类走向最好”的命令，将彻底被实现。
这是001在强大推算能力推算出来的，没有F6632的世界线中所该达成的成就。
可当这个不起眼的、甚至有些愚蠢的意外出现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有了改变。
这个对她无限忠诚的、认为现在生活就是最好状态的人类在没有她的指挥下，同样会去那个拥有遗物的E3368的房间，并且与赵自由打个照面。
那时候的他，会下意识的与同样入侵的赵自由扭打成一团，并且会将全部基因天赋都加到科研点上的人类打成重伤，从而按下光脑上的求助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