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鹿山公社医院也来了两个大夫。他们抱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来探索这个王郎中身后的神秘故事,还有那个韩半仙。可是韩半仙和他的坐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眼前只得通过王郎中,希望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
大夫来到王郎中家的“行德堂”,郭美英也来了,她也要借此机会表现给上面的人看,她是如何与婆婆不同态度的。于是在婆婆面前指手画脚。
大夫检查了几个人的身体健康,并未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是眼睛好像被烟熏得有些红。”大夫这么说。
有村里人说:“是石狮子传染的,是石狮子害的。”
一个年轻的出来说,“我不信邪,我们把它废了!”于是轮起斧头去劈,被一个老人止住了。他说:
“同志,我也是受害者,曾经撞过这种病,我建议请王郎中化解掉,别留着害人。”
王郎中说:“那只是结膜炎,是我用草药给治好的。不能冤枉我,我不会搞什么装鬼弄神。同志,把石狮子废了,省心了,也别带害我。”
有人上去,甩开膀子将斧头砸去,一时间,火花四射,他手一麻,斧头丢了,双手捂住眼睛,嗷嗷直叫,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都说不可思议。
老人说:“这下惹怒了石狮子,你们就不信我的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解铃还得系铃人。”
“同志,没事的,怎么了,应该是小碎石飞到眼睛里,请大夫清理一下。”王郎中说。
大夫清理一下,眼睛睁开了,那个年轻人说:“是有东西在眼睛里,还真害我眼晴。”于是把怨气冲向王郎中,拿起竹竿就打王郎中一下,郭美英也表现这个阶段立场,追逐着她婆婆狠劲地往死里打,嘴里骂着:“老妖婆。”
“慢着,我说两句,王郎中,你就点些香,燃些纸钱,把它请走,这样免得挨打,”老人说。
那个眼睛不舒服的年轻人也打王郎中:“你现在就把它请走。不搞走,我就不停地打。”
“我真不会搞迷信,我真不知道。”王郎中说着,又被打一竹棍。
疼痛得不行的王郎中只得点头,于是拖着不利索的双腿,拿了三炷香,在火塘边点燃,用三张黄纸点燃了,放在石狮子面前,她看到石狮子鼓着眼睛望着她,像是种奋怒的神情。她为了不再挨打,只得不情愿地演戏,真诚地跪在石狮子面前,说道:“白虎星啊,你要消灾免难,我也被你害惨了,等下要宰了你,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吧!我求求你。对不起,我把你蒙住眼睛,把你送出去。”
王郎中蒙住石狮子眼睛,抱着送出野外,又回到家里。郭美英问道:“同志说,昨夜三更半夜鼓神响是怎么回事?”
王郎中说:“美英,我不知道。”
郭美英生气地将竹竿抽打自己的婆婆,边说着:“美英是你叫的,我们早已断绝关系”
这时,王治强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上前来骂道:“我们分家,什么也不给,美英与我过日子,不容易。你个老不死的,我们早已对接关系,我们要积极向上。”
于是王治强将鼓神、师刀、案子、药王菩萨,连同列祖列宗的牌位,统统丢向石狮子,石狮子斜倒在村边的路旁。
“老妖婆,其他封建迷信的书呢?什么玉匣记,什么风水要诀?什么十三科?”王治强说着,见自己的母亲没动静,王治强冲过去撕住头发,咬咬牙。郭美英则使劲抽打。王郎中晕倒在地上,王郎中大女儿回家看到,骂到:“无义种,有病。”于是王治花、王治强、郭美英三个人又撕打在一起,老刀来才平息下来。
王治强、郭美英领着几个年轻人,在王郎中家翻箱底倒柜子,收了许多古董、古书。还真的找到了《推背图》《风水秘诀》《阳宅风水》《大生要旨》《祝由十三科》《大悲咒》《心经》《道德经》《六祖慧能》《玉匣记》《行德堂真决》。
一个大夫拿起《行德堂真决》《祝由十三科》,看后,都是医学知识,说要拿到上面去调查,实际上是回到家中,偷偷藏了。
一个年轻人拿起《推背图》随便翻开一页上面有几行字,并附着一张图。他念道:“遍地龙蛇跑马…。”接着又说,“是好书,说得太对了,说明…没错,没错。”大家不信,都纷纷去看书,年轻人不舍得,连忙说:“在这,在这,要拿到上面调查,其余的封建迷信,统统烧掉。”
于是几个年轻人拾些柴火,将王郎中家这些东西,在路边连同石狮子一把火烧掉,他们宣布:“这是一次整顿,在飞燕村初步取得胜利,并任命郭美英为飞燕村妇女主任,配合队长搞好后续工作,今天时间有限,王大毛交给你们教育。我们还得回公社学习。”
利用在队长家吃饭的时候,拿了两本书的那个白大褂大夫悄悄来到王郎中家,看到王郎中躺在椅子上呻吟着,说道:“王郎中,伤着没有?我是公社刘振东大夫,你一定伤着了,你吃点药。现在到处都乱了,没有办法。你的书我帮你保管,形势好一点,我送来还你。王郎中,那些人眼睛红,昏睡是什么回事?”
“你拿走吧,我不要,是祸害。他们眼睛红是烧柴烟熏,同时他们怕鬼,熬夜熬的。昏迷不醒是他们把我的洋金花麻醉草药当柴草烧了,呼吸了有毒成分,才这样的。我知道,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信,都说我是神婆、妖婆。你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有理也讲不清了。”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有道理,我是白药厂的工程师,我是被下放到公社医院,过去在小公社我见过你,还记得吗?目前我在生产鹿山白药。”
王郎中说:“大夫同志,请你帮我拿点药。”
刘振东说:“哪里?”
“墙洞眼里。”王郎中喘息着,吃力地用手指着。
刘大夫从墙上的茶杯口大小的洞里拖出绵纸包着的黑药粉,问到:“这是什么?”
“打不死,也叫小黑药,专治跌打,你们白药也不错,你们的一枝蒿、金铁锁、重楼配伍成分很好的,我们这一带地方药很多。”王郎中说。
刘振东说:“以后请教你。”
王郎中说:“不敢,你们是技术人才的。”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否则我又得写小楷,挨批评了!再见!”刘振东说。
“不见好啊!”王郎中心想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王郎中脖子一仰,将小黑药吞下去,舌头在嘴边舔。眼皮垂垂下来,一副沉重苦涩的面孔,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几个年轻人走了的第二天,韩半仙也从山里回来,听到人们议论王郎中的事,心中不平,他带着自己的猪,径直走向王郎中家。途中,人们都有些怕韩疯子,都敬而远之。他们最怕韩半仙叫八戒,叫八戒一定出大事,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与他有仇的故意避开他。
郭美英听说韩疯子回来了,也追上他,说到:“明天跟我去公社。”
韩疯子回到:“你是谁呀?老狗逼急了会跳墙,老子活得不耐烦的时候剩你熟睡之时,一把火就烧死两个无情无义,不认爹娘的短命鬼。你以为你家茅草房火点不着。你再不信,老子叫声八戒,你就得死!”
“你一个疯狗!”郭美英威风顿时大减,转身回去了,并说,“你等着瞧!”
韩疯子补一句:“骑猪看唱本。”
他走过去,小屁孩跟在他后面叫他“韩疯子、韩疯子、韩半仙”,他不理不睬。他用手刨开,看到一些残存的古书,嘴里嘀咕道:“可惜可悲!”看到烧黑的石狮子,他摸摸后说:“狮兄,让你受苦了,别人不懂你,我懂你!”
他把石狮子,搬个地方,用土填了。
他走到王郎中家门口,见门紧关着,于是就叫起来:“是死了吗?是死还是活呀?要是死了,我这只老狗以后就只能到坟上嚎叫几声啰。”
没有回声,正想往回走。他听到:“你这只老狗呀,省着点力气,别叫了。我死不了!”王郎中说。
“石狮子古董,我帮你藏着呢,要好好活着,死的时候要叫上我,黄泉路上有狗作伴。那李开云哟,怕也在台湾成了孤魂野鬼了啰!”韩半仙说。
“韩疯子呀疯子一个,死到临头了,还瞎折腾,瞎做梦,好女不嫁二夫,不要老不正经,黄土都埋到胸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郎中说。
韩半仙说:“你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此生即使得不到你,我也要守候,如果开云回来了,我也就死心了。你要好好活着,要好好活着!”
王郎中大滴大滴的泪儿,滑落在手心上,她索性用舌头舔舔泪水,尝到咸中带着更多苦涩······
村里的人此刻又在议论那个烧不坏的石狮子。后来人们经过它的地方,都自然产生一种回避。
其实它就是一石狮子,很普通,正如银行或财团前的石狮子,只不过在飞燕村,是人们强加给它灵魂或魔性,本来没事的,结果非要整出事来,怪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