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又下了床。
来不及换衣服,打开柜子随便拿了条披风,往身上一裹,下了楼。
傅景淮大步流星进了门。
不知他从哪儿过来,看上去有些疲惫,进门先把军帽摘了,问道:“有吃的吗?”
温瓷迎上前。
接过他手上的帽子放到衣架上,回道:“王妈刚包的小汤包,行吗?”
想起他不爱吃素。
她又补充:“汤包是肉馅的,里面就加了一点青菜叶调味儿。”
傅景淮点头:“行。”
温瓷嘱咐王妈去开火蒸汤包。
她跟在傅景淮身后往里走,嗅到傅景淮身上有股烟草味儿。贺川说他今天去总督府开会了,大概是开了整整一天,烟味才会这么重。
想到岑桥的香水味。
她不由的笑了。
傅景淮听见她笑,扭头问她:“笑什么?”
温瓷摇头:“没事儿,你衣服要不要脱下来,拿去阳台晾一下?”
傅景淮点头。
把外衣脱了,递给她。
她拿去挂到阳台上。
回来时,手上端了盘洗好的葡萄:“小汤包要等一会儿才能用好,先吃点水果垫垫吧。”
傅景淮没拿。
手臂拄在沙发扶手上,长指揉了揉眉心,语气也有些重:“我要出趟门,去杭城,今晚就走。”
温瓷讶异:“这么着急?”
傅景淮不轻不重的“嗯”了声:“快的话,半个月能回来,慢的话二十天,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
顿了顿。
他又道:“你要觉得在这儿住着不舒服,我叫人送你去租界,你回家住阵子。”
温瓷刚还在想什么事这么急。
闻言顿喜:“可以吗?会不会太久了点儿?”
半个月呢。
上次她说一周,他都没答应。
傅景淮瞧她眼睛放光。
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杭城驻军里出了乱子,之前投诚的一个小军阀,被人鼓动,又要分裂出去单干,还带走了两万多弟兄和大量的枪支器械。
总督府开了一天会,决定武力镇压。
这种事,肯定是他去。
事发紧急,他今晚就得走。
从总督府出来,他饭都没顾上吃,特地来告诉她。
她可好……
不问他怎么去,也不关心他去干什么。
提到回家,倒是高兴的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蹿起一股无名火,想敲开她脑袋看看,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没心没肺的。
不是。
她不是没心没肺。
相反,她聪明的很,她只是不关心他罢了。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
伸手捏住她下颌。
将她拉近过来。
嘴角扯出抹恶劣笑纹,咬着牙道:“怎么不可以,只要你回来的时候,肚子里给我揣个种,你住多少天都没人管。”
温瓷:“……”
不是他说让她回家去住吗?
怎么又翻脸了?
再说怎么没人管了,上次因为她去少帅府住,总督夫人还说她家没教养,说她不检点。
温瓷不吱声,他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贺川说,你今天还去少帅府了。怎么,想劝老子娶个牌位回来,还是纳了那个毛都没长齐的?”
温瓷吃痛。
紧握着他手腕,解释道:“我没想劝你,我就是去少帅府走个过场,好回来跟夫人交差。”
就想着自己交差!
还过场……
他都没见着她,是光走的场,把他给过了吗?
傅景淮凉凉的睨着她:“所以,老子娶谁,你都不当回事?”
他的动作很欺负人。
温瓷想拽开他的手。
奈何他力气大,她撼动不了他分毫。
负气道:“要不然呢?我真去劝你,你肯定又要骂我。我回来装个弱,卖个惨,夫人又不能真将我赶出门去。”
傅景淮:“你就不怕我赶你走。”
温瓷也生气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他们地位本就不对等,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这座宅子里的人,她谁都惹不起,也不想惹。
她只想安安静静等到家里人脱险。
偏偏每个人都来找她麻烦。
傅景淮被她问的一顿。
这才发现,她莹白通透的下颌,竟被他掐出两道红印来。
忙撤了手。
瞧她还气鼓鼓的,他心里更窝火。
火发不出来,他干脆起身就走:“姆妈那边的事你不用管,明天我叫人来送你回家,住几天你随意。”
衣服都没拿,大步往外走了。
副官一直在侯着。
院外再次响起汽车开关门的声音。
接着是引擎声。
发动机声。
最后在油门的轰鸣中,声音渐渐远离,外面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温瓷捧着脸。
小声啜泣起来。
王妈端着蒸好的小汤包出来,看到她下颌处两个红印子,吓了一跳。
放下笼屉。
赶紧去拿了药来帮她擦。
眼里满是心疼:“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又生气了呢?”
温瓷也说不上来。
红着眼睛。
王妈以为她疼,动作都不敢用力,小心的问:“我煮个热鸡蛋,给你滚滚?”
温瓷:“不用。”
顿了顿,又道:“其实不疼。”
她皮肤浅,碰一下就很明显,她不是疼,只是心里很委屈。
觉得日子太难熬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车里,傅景淮闭着眼,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大概是疯了。
会觉得有了那张纸,他们就是夫妻了。
他又想不通。
他明根本没用多大劲儿,怎么就把她掐伤了呢?
夜里,很久没做梦的温瓷做梦了。
她梦见了江序庭。
梦里江序庭笑的温暖和煦,朝她伸出手,说带她离开这儿。
她刚要伸手……
站在对面的男人,变成了黎裕坤。
黎裕坤狞笑着,身后有无数蛇钻出来,呲牙咧嘴的扑向她。
她转身就跑。
双脚几乎离地飞起来。
这时,傅景淮来了,冷冷的看着她逃命也不帮忙,还骂她。
她气醒了。
结果发现是做了一场梦,她更气了。
凭什么在梦里她还要挨骂?
她应该骂回去的。
下次做梦,一定要骂回去!
第二天醒来,下颌处的红印已经消失了。
副官送她回了租界的家。
方锦宁问她,最近跟二少帅相处的怎么样,她跟方锦宁吐槽傅景淮的坏脾气,说想做梦骂他。
方锦宁被她逗乐。
一家人吃过饭,温瓷在客厅陪侄子和侄女玩儿,祖父在看今天送来的报纸。
翻开一页。
祖父惊讶的道:“昨晚去杭城的火车炸了。”
温瓷脑子“嗡”的一声。
杭城?
傅景淮昨晚说,他要去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