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阑叹了口气,指了指许牧风从微蜷到紧紧握着的拳头。
“你现在的拳头,就好像是你此刻内心的话,你想时刻准备反击,你的身体和心理都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长此以往,只会让你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你抗拒所有人的靠近,你抗拒所有的美好,你只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反对所有对你内心的改变,就好比一幅五彩斑斓的画,你却只盯着画里那几个小小的黑点,甚至放大那些黑点,全然忽略其他颜色。”
“所以……”
顾星阑把碗捧到许牧风面前:“你现在的法定监护人是我,我要对你负责,你不想离开我,那我就不能和你解绑,你大可以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希望你能慢慢打开心扉,哪怕只是开一条小小的缝,让那些美好的东西能透进来一点,咱们一步一步地,把心里那些负面的情绪、那些不正确的想法都梳理清楚,好吗?”
在脑子里的系统大气不敢出。
宿主啊,你的任务对象不是这个小鬼啊。
顾星阑明明穿着宽松破烂的长袖,它却从中品出一点白大褂的味道。
气氛在两个人之间越来越缠绵、越来越诡异。
许牧风缓过神后,本来涣散的瞳孔渐渐放大。
猩红的眼球移动到面前澄亮的糖水碗。
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模糊了他的脸色。
许牧风的嘴唇抖动着,突然咬紧了牙:“神经病,离我远一点!”
“哗”地一下。
许牧风眼眶发红,双腮发紧,用恢复知觉的双手,把面前的糖水挥开。
霎时间,“哐当”声四起。
塑料碗摔在地上弹了好几圈,温热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顾星阑因着惯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从业六年,遇到最难以开解的野生潜在心理问题患者。
汤水黏糊糊,许牧风光着脚踩下去,直奔门口,黑黄的脚印子踩得地板到处都是。
一直延伸出去,直到消失不见。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顾星阑扶额,眼下的疲惫感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出来。
什么温柔,什么力量感。
系统:[狗屁不是……不是,宿主,你刚刚说完那些话,存活时长……增加了。]
嗯?
“倒不用撒谎,谢谢你的安慰。”顾星阑捏着鼻梁、闭着眼,身上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系统:[确实增加了,减掉你花费的时间,现在时长共计六十二小时,积少成多嘛,任务对象应该就在附近。]
如同呼应了系统的话。
外面响起砸地板的“砰砰”声。
这栋楼的隔音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外面出现的动静简直突兀极了,一听就是有人在互殴。
顾星阑的腿发酸,但此时也不得不站起来,向外头跑去。
入目眼帘的,是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影。
准确地说,是许牧风单方面挨打。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黎和泰,揪着许牧风的领子,右拳带着风劲,像子弹一样飞快地射在许牧风的脸上。
“砰”地一声巨响,许牧风被打得偏过头,后脑勺避无可避地砸在后面的木板上。
脖颈上的领子被拽得变形,挣脱不开,根本没有可以躲的地方,也没有反应的余地,接踵而至的就是拳拳到肉的闷响,几乎在空气中炸开,还伴随着阵阵骨骼碰撞的脆声。
木板是这户人家用来隔音的,但现在黎和泰就像趁着屋主外出工作的干劲,几下就把许牧风砸得嘴角出血,还把木板砸出了微微的凹陷。
手劲大的出奇,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有的力气。
“够了!”
顾星阑几乎是飞奔过去:“黎和泰!够了!你想把他打出脑震荡吗?”
可打人的人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顾星阑牙一咬,直接出手阻止。
劲劲的拳风到了那圈紫色的牙印,猛地停滞。
黎和泰右手挥拳的姿势是教科书式的直拳,手背连到上臂,全是绷起来的青筋,刘海盖住了眼睛,分辨不出什么神色。
“够了……冷静下来、深呼吸。”顾星阑动了动喉咙,把右手放在黎和泰的右手上:“收回去,慢慢收回去。”
掌心下的手如同一块坚硬的巨石,很难想象手的主人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