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透进骨子里的冷。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地把他推向死亡的边缘。
谁来救救他……
“……”
眼帘一片雪白,光刺眼极了。
水雾氤氲在周身,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现场。
意识如潮水般慢慢回笼,江楚峥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皮,雾蒙蒙一片,慢慢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循环往复了几次。
有雨声,但却没有淋雨的感觉。
寻着那道声音,目光微侧,映入视线的,是一片朦胧的水雾。
浴室?
干湿分离的冲淋区,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身姿挺拔,在水汽的缭绕下仿若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甚至能看到水珠顺着对方的肩头滑落到手臂,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面容……看不真切,模糊的鼻梁、红润的双唇,在雾气中显得又神秘又魅惑,更不用说乌黑的长发,被水浸湿,还能看到几缕贴在额头的发丝,丝毫不显狼狈,反倒透着一种随性的潇洒,这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动作轻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从容和优雅,仿佛这世间的纷扰都与他无关。
江楚峥直直地看着,愣了许久。
这是……
脑子如同快速放映的老式放映灯,红裙、黑发,怜悯、担忧,各种各样的画面纷至沓来,接连不断地在脑海里闪过。
!
是黎家的夫人!
非礼勿视!江楚峥迅速偏过头,脑子“哗”地一下,瞳孔放大,呼吸都忍不住粗重了几分,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
缓过神后,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长的白色浴袍,稍加抬头就能看到自己毫无遮掩的肌肉线条。
他的刀?!
江楚峥迅速抬手往腰带处摸去。
可别说刀,就连腰带也没有,他身下空荡荡。
“噌”地下,几乎从脖子热到耳根。
脑子一团乱麻,刀不见了,他应该担心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可衣服也不见了,两人共处一室,他是不是应该保护自己。
无论哪种思绪念头,都指向他现在正处于危险的境地。
江楚峥颤抖地从浴缸爬到下面的瓷地面。
右脚还刺痛着。
只能四肢并用,悄悄地往浴室门口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生怕弄出一丝声响。
带着近乎变态的警惕,眼睛时不时瞥向那片模糊的身影,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在无限放大,无论是冲凉区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是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甚至是脚底板和地面轻微摩擦的声音。
江楚峥咽了咽口水,慢慢爬到浴室门口,眼睛快要把前面的门盯出洞。
伸出去的手指就快摸上那道门时。
身后“吱呀”一声。
明显是干湿分离区的滑动门开了。
地上爬行的人瞬间僵住。
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呼吸也在那一刹那间屏住,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流动,江楚峥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不知道。
只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块烧红的钨块。
“……”
等了许久,久到右脚又隐隐约约出现抽筋的感觉。
一鼓作气,江楚峥紧闭双眼,咬着牙绷紧腮帮子,直接站起身迅速拉开门。
门重重的砸进门框。
后背抵着门板,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江楚峥抬起双手紧紧地捂住脸。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结果现在这都是些啥?
浴室。
顾星阑:“……”
“系统,这记者没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吧?”
他能戴着假发洗澡,但是不能穿着衣服洗。
系统:[放心吧,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你救了那个炮灰,那个炮灰对您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什么冷笑话。”顾星阑笑道,走到橱柜拿出浴袍荡了几下,套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好了,该去问一下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
出门时。
记者跪在地上,一身浴袍松松垮垮,背着他,快速翻着那几件湿透了的衣服。
“别找了,你的刀我已经扔远了,不在衣服里面,也不在这间房。”顾星阑轻声道,生怕把这人刺激了。
他不会耍刀更不会打拳,如果这个人要攻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话音落下,记者顿住,久久不转身。
见到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就知道这记者没发现他的真面目。
“咳,你不用过意不去,来者是客,不用紧张。”
身后轻轻柔柔的声音慢慢流入耳中。
江楚峥动了动手指,慢慢转过头。
身后的人生得一副好样貌,没了之前的冷漠高傲,此时就像那江南春景里最温婉的一抹诗意。
面庞白皙胜雪,肤若羊脂玉般的细腻润泽,透着淡淡的光晕。
而双眸,恰似盈盈秋水,眼波流转间,带着点点星芒,更别提一头如瀑的乌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俏皮地卷曲着,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轻轻地晃动,似乎在诉说着江南水乡不尽的缱绻柔情。
“谢谢你救了我……”
平日里的干练和洒脱全都没了影,江楚峥出口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地轻颤:“我、我……”
看着坐在地板上低着头的记者,尤其这人的脸上像抹了胭脂,还有蜷缩起来的十根脚趾。
这是……害羞?
顾星阑挠了挠脸:“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正厅有不少距离呢。”
“没别的,我就是好奇,过来逛逛……”江记者说着,抬头偷瞧他,嘴巴嗫嚅着像是还要补充些什么。
逛逛?
这谁信?
“黎总不喜欢你这样,你下次不要再随便乱走,不然,你这份工作可是要丢了。”他只能委婉地提醒这人。
要是黎泰贺真发现了这记者偷闯,不是工作不工作的问题,是要把命搭进去的事情。
顾星阑说话间,用余光观察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双手揪着浴袍,浴袍大开,腹部的肌肉一览无遗,还扭捏着身子,出口的声音如同蚊音:“我记住了,谢谢夫人提醒,下次不会再这么干。”
“行,我现在带你出去。”
“等等!黎夫人,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和黎总结婚吗?”
顾星阑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淡声道:“我爱他爱得要死,他爱我也爱得要死,就这样。”
这江记者的演技实在是炉火纯青,脸上毫无破绽,就现在这样狼狈还不忘打探消息。
如果他的性别被发现,这人问的就不是他为什么和黎泰贺结婚,而是直接问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假扮女人或者旁敲侧击地策反他当卧底。
这人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青涩少年。
能当上了望社的优秀记者,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
房间门大敞。
外面的通道没有灯,一闪一闪的,全是惨白得像触手的闪电在发光。
顾星阑等了半天没等到里面的记者,转过头看向房间。
“我……脚痛。”
江楚峥眨了眨眼,眼睫似是不安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