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三楼待了多久,从进入试炼开始他就一直在三楼。
不管是走廊还是病房,清一色的阴暗潮湿,到处都长着恶心蠕动的藤蔓,每天除了定时去大堂里吃恶心的死老鼠外,并没有其他活动,就像是让病人们自己在这三楼发烂发臭。
罗宁从没有见过医生和护工,也没有见过分发死老鼠的人,在三楼只能见到各种奇形怪状的病人。
就像和罗宁同住一间病房的病友,他的身体肿胀如蚕蛹,隆起的背部上还有针眼般的小孔,时不时会有乳白色的虫子从孔里钻出。
罗宁靠在墙角,尽量离自己的病友很远,但身体上还是出现了瘙痒的感觉。
罗宁下意识的挠着皮肤,不用看也知道是病友身上冒出的小虫子爬到了自己身上。
病友气若游丝地道歉道:“对不起,我无法控制它们。”
“没关系,你离我远点就行。”
罗宁拄着猖獗站了起来,他打算去找顾清雨。
顾清雨之前从二楼被带了上来,只不过她的状态很不好,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里长了东西,一有机会就想用各种尖锐的利器划开自己的皮肤,罗宁没办法只好把她捆在她自己的病房里。
罗宁走出屋外,蚕蛹般的病人在地上挪动着肿胀的身体跟在罗宁身后。
罗宁已经习惯了病友的无礼,不管他去哪儿,这病友总会跟着他。
走廊里全是病人,在这层楼罗宁先后见到过二十多个之前被莫以欢挟持的人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人被带到了四楼,而一些人承受不住自我折磨死在了这里。
罗宁的脚被人拉住,正是为数不多还待在三楼的人质之一。
这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女人,她浑身的皮肉都嵌合着鱼钩。
她对罗宁叫道:“我认得你,你变成这样我也认得你!你是白驹基金会的赐福者。”
这样是哪样?
罗宁不解,但他看着女人凄惨的模样耐心的回答道:“是我。”
“帮帮我。”
罗宁问道:“怎么帮你?杀了你还是帮你取下身上的鱼钩?”
女人咧嘴笑道:“求求你帮我再找点鱼钩,我找不到了,我找不到鱼钩了。”
“不疼吗?”
“我没有感觉了,只有用鱼钩勾住我自己我才能感受到一丁点疼痛,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对于女人提的变态要求罗宁并不奇怪,这里的病人们大多数都是这样,他们靠自我折磨来寻找存在的意义,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是三楼的异类,他并没有伤害自己的冲动。
身上又瘙痒了起来,罗宁挠着脖子,他顺手把身上爬着的虫子捻起碾碎。
“我帮不了你,我找不到鱼钩。”
女人抱住罗宁的双腿,“不用是鱼钩,什么尖锐的物体都行,你拄着的这东西是刀还是剑,也可以帮我。”
“这东西不能给你。”
罗宁挣脱了女人,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去。
三楼到处都放有各种器具,似乎是专门为病人们准备,一路上看见的病人都是用各种器具摧残着自己,甚至还有人用针管插满了自己的头颅。
走廊里没有哀嚎和痛呼,只有找到存在意义的笑声。
罗宁拐进了一间病房,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牛皮绳捆在床上,她在不停的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雨姐,现在有感觉好一点了吗?”罗宁问道。
顾清雨声音嘶哑道:“罗宁,我能感觉到它就在我身体里,帮我把它弄出来!”
罗宁走到顾清雨面前,将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没事的雨姐,我会帮你的。”
顾清雨慢慢停止了挣扎。
罗宁手掌下滑,盖住了顾清雨的眼睛,另一只手解开了顾清雨衣服上的扣子,露出了她的腹部,她的腹部上显现出了一张人脸的五官,似乎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划开啊,把肚子划开你就能救她了。”一个女人在罗宁身边对他耳语道。
罗宁冷声道:“她会死的。”
“可是你不划开她总会觉得我在她体内,她会疯的。”
安静下来的顾清雨叫道:“谁?!谁在说话!”
罗宁凝视着女人,这女人不着寸缕,皮肤上布满了针线的缝合痕迹。
女人走到顾清雨床前,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对罗宁轻声细语道:“以前我也是这样,总是觉得身体里有虫子,所以我把皮肤一寸一寸的用刀划开,想要抓住那条虫子。”
“抓到了吗?”
女人笑道:“没有,所以我把刀插的更深,只要把肉全部剔除,把血放干,总能找到那条虫子,而现在,我就是你朋友体内的那条虫子。”
罗宁收回手,拿起缠着绷带的猖獗砸向女人,猖獗从女人的身体上穿透而过,不留痕迹。
女人咯咯笑道:“现在的我是幻觉,真正的我在你朋友的体内。”
顾清雨看见了女人,女人俯下头对顾清雨说道:“把我挖出来,一切就结束了。”
顾清雨死死咬着嘴唇,嘴唇渗出了鲜血,疼痛感让她找回了一丁点理智,她从牙缝里对罗宁挤出了两个字,“出去。”
罗宁略显犹豫。
顾清雨吼道:“赶紧滚!不然她会找到你的!你这鬼样子还经得起折磨吗?!”
罗宁退出了房间,他站在走廊里看着不堪的众人,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痒,好痒,无法控制的痒。
罗宁挠着自己的手臂,挠着自己的身体,挠着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用力,但瘙痒感丝毫没有退却,他感觉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
趴在罗宁身旁的病友好心提醒道:“别抓了,都抓出血了。”
罗宁少有的情绪失控道:“都是你身上的虫子!你可不可以离我远点!”
“我没有办法离你太远,我就是你啊。”
“什么?!”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病人们攒动了起来,他们兴高采烈地喊道:“又有新病人上来咯。”
病人们蜂拥的朝电梯涌去,罗宁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往前。
直到来到电梯前,病人们将一辆推车团团围在中间,推车上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男人。
罗宁盯着这病人,呢喃道:“夏荷。”
对呀,他是夏荷,我是罗宁,刚刚那是顾清雨,我们是白驹基金会的试炼者。
罗宁混沌的脑子蓦然清醒,他拽着夏荷的推车离开了这群嘈杂的病人,还顺手夺过了其中一个病人手中的菜刀。
回到病房,罗宁透过菜刀的刀面看清了如今自己的样子。
被挠的血肉模糊的脸上爬满了白色的蛆虫,自己全身已经没有一块好皮。
“哈哈哈。”罗宁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原来自己并不是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