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上百年,也许短得多。
她本以为自己不幸掉到哪个荒芜的空间裂缝去了,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间木屋里。
这是被好心人救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尾巴,还剩两条,比预想中的要好。
反正她也没什么牵挂了,报完仇死了也就算了。
只是可惜上千年岁月,最后要因此而消弭。
她轻巧地跳下床,发现这竟然是间有人居住的屋子,尽管很简陋,但布置干净又温馨,屋外似乎还布置了不止一处法阵,看来救她的人是一对强大的道侣。
只是……这法阵威力过于不俗,她似乎也出不去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她还要去完成自己的事情,修仙之人一旦外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要是在这里等百年,甚至千年万年,要怎么办?
这样想着,胥翎就四处逛起来,希望能找到打开法阵的方法。
走进前厅,她的目光落到香几上——
这是……身份玉牌?
她化为人形,小心地拿起玉牌,目光却忽然顿住——
凌岫云!
这不是母亲的名字么?!
难道这里是她出生的木屋?
胥翎开始回想小时候的记忆,只是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她当时又实在太小,很多画面都模糊不清,只隐约觉得,记忆中的小屋似乎与面前这个小院的确很是相似。
她叹了口气,将母亲的身份玉牌收好,又拿起另一只玉牌。
华胥翌。
华胥……
父亲竟然姓华胥!
也就是说……他属于凤凰一族!
胥翎想到小时候从外界人口中听闻的那些关于凤凰一族巨变的只言片语,终于明白为什么族长不肯告诉自己父亲的信息。
看来自己的名字也是做了隐瞒,她的本名应该是华胥翎。
为什么她会回到这里?
还是说,这里是幻境?
胥翎仔细观察片刻,却没发现一丝一毫关于幻境的线索,她将这只玉牌也收好,又慢慢走进小院。
小院边有一个石桌。桌上放着一只拨浪鼓。
拨浪鼓的手柄是红灵玉做的,上面还雕刻着一大一小两只九尾狐和一只凤凰。
只是凤凰眼睛上的一只眼珠掉了。
这是她小的时候母亲用来逗自己玩的拨浪鼓。上面的眼珠是她自己抠掉的。
眼眶似乎又有些酸涩,她伸手拿向拨浪鼓。
就在指尖刚刚碰上拨浪鼓的霎那,两道金光突然从拨浪鼓中溢出,那金光缓缓成型,竟在胥翎面前变作一男一女。
在胥翎怔愣的目光中,那女人伸手摸了摸胥翎的脸。
“我们的翎翎长大了……”女人似乎哽咽了一下,又道,“也受苦了……”
胥翎一下就掉了泪,她此刻丝毫不想管这到底是不是幻境,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两道虚影:“爹,娘,女儿、女儿……”
她有好多话想说,却只是流泪。
她想告诉他们,族人们都抛下自己走了。
她想告诉他们,自己被师父捡回去,养在了后山。
她想告诉他们,师父也走了。
她想告诉他们,她可能活不久了。
……
那男子抚摸着胥翎的头发,语气无比温和:“爹娘都明白,翎翎是我们的骄傲。”
过了不知道多久,见胥翎的情绪勉强平复下来,那女子又摸了摸胥翎的脸:“翎翎,这里是娘生下你的地方,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你。”
“为什么?”胥翎不明白,爹娘已经走了这么久,为什么不选择轮回转世,反而要把自己的一缕神魂留在这里?
“我们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时间不多了,你听完我们的话,就什么都明白了。”那男子道。
“几千年前,凤凰一族中出现了一个变异凤凰血脉。这个变异凤凰生性残暴,为了统治凤凰一族,在一次外出历练时,联合龙族杀了当时的族长。”
“我当时作为族长候选,带领一部分族人和变异凤凰展开对抗,只是对方力量实在强大,又笼络了不少外族,这场反抗最终以失败告终。”
“也正是在那场大战中,被变异凤凰血脉污染的界碑被打落下界,为了避免更多可怕的后果,我决定前去寻找界碑。你母亲当时也在我身边,我们一边躲避变异凤凰的追杀,一边寻找界碑的下落。”
凌岫云接着道:“我们在地球上找到了界碑。只是我们发现,随着界碑流落到地球的变异凤凰血脉居然也产生了自主意识,只是暂时无法拥有实体。可惜还没等我们找到解决办法,追兵就来了。”
“也正是那次追杀,我和你父亲都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临走前,将你托付给了当时九尾狐族的族长。”
胥翎没想到父母的仙逝竟然还跟地球上的事情有关,无数疑问萦绕在她的心头,正当她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父母的身影正越来越淡。
“翎翎,回去吧。你的命运注定不凡。我们已经为你铺好了路,走吧,孩子,相信自己……”
随着声音的消失,两人的身影也几乎要彻底消散。
胥翎看见父亲伸出手,对着自己的眉心一点——
一阵滚烫至极的灼痛袭来,眼前几乎火红一片,只是很快,那股灼痛就变成了暖流流向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就想伸手拉住父母的身影——
而后眼前一黑,身旁似有无数星河飞速流转而过,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包裹着她,轻柔地将她送向远方。
*
漆黑的寂静中——
“爹!娘!”
“噗——!”
“妈的,谁放屁了?!”
“操,谁特么的喊娘?!”
胥翎猛地睁眼,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自己则身处一段狭窄甬道内。
丰富的倒斗经验让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又被送到了某个古墓中。
黑暗的环境并不能影响她的视线,所以只微微抬眼,她便认出了不远处几人中间的张起灵。
对方也看向了她,似乎比她更加惊喜,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
见那血尸居然趁机抓向张起灵,胥翎眼神一冷:“找死。”
衣袂翻飞间,人已经掠至血尸近前,她直接伸手抓住血尸的脖颈,几人只听“咔咔”一声,血尸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卧槽!大妹子,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你有这本事,还喊什么娘啊?”身旁一个胖子已经惊呆了,因着煤油灯光线的缘故,他没有看清胥翎的面貌,只惊讶于她的身手。
然而除了潘子外,没人理他。
“一个个的,不会都被血尸吓傻了吧?看看你们这熊样儿,什么出息!”
“小三爷,说话啊,你想什么呢?”
然而还是没人说话。
借着煤油灯的光,吴邪已经呆住了,他甚至忘了自己现在还在斗里,脑中只不停循环着刚才的惊鸿一瞥。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没说话,反而飞快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件冲锋衣,披到胥翎身上,连着帽子也戴上,将面前人勉强遮了个严实。
他又拿出一张手帕,牵起胥翎的手,一下下专注地擦着,动作十分轻柔,将胖子和潘子也看呆了。
“不是,这位小哥,这你相好啊?”胖子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可是知道刚才这小哥有多冷漠凶残,没想到这样的人也有英雄绕指柔的一面。
不对,这一男一女谁更柔还说不准呢。
胥翎看着张起灵,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每次都是自己不告而别,每次也都不会解释。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
又怎么能解释呢?
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因果就连成,她怎么能把小官卷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