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崽?”洪晓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听到过,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了起来,这不就是燕妮说的,那次相亲,帮助小珏打了小吴的那个人吗?
于是,她便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小毛崽来,见他身穿皮夹克,人长得清秀脱俗,颈上一根粗粗的金项链,活像个暴发户,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小毛崽没啥好感似的。顿时,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一根找不到具体位置但又确实隐藏着的钝刺藏在肌肤中。
小珏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这么亲热呢?
洪玉不知母亲心事,她表现得格外兴奋,只见她兴致十足地打量着小毛崽,惊异地说:“哎,我说小毛崽,瞧你,你和原来大不一样了嘛,长高了,阔气了,你也发财了啊你!”
“嘿嘿,那里啊!”小毛崽孩子般嬉笑地说。
洪玉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也买彩电?”
小毛崽说:“不是,我刚买了一件山羊皮。喏,你看,帅不帅?”
“帅呀,帅呆了,这山羊皮很贵吧。”
“不贵,才两千四。”
洪玉又是很诧异,“天哪,两千四还不贵呀?你口气好大嘛!”
“不贵!”小毛崽倒是不以为然。
“小珏,”洪晓这时问,“这位就是……”
洪玉连忙介绍:“哦,这是我原来的同事,周立平,我们叫他小毛崽。”又对小毛崽说,“小毛崽,这是我妈。”
小毛崽礼貌地招呼:“伯母好!”
洪晓微笑地回了一句:“你好!”
小毛崽又转向洪玉,问:“洪姐姐,你想买彩电呀?”
“是啊,就是太贵了一点,要四千八一台。”
“那就不买呗,我送你一台。”
听到这话,洪玉和母亲相视一眼,很惊讶。尤其是洪晓,出口就说送四千八的彩电,看来这人跟女儿的关系非同寻常啊!于是习惯性地推动了一下眼镜,用更加深邃的目光审视起小毛崽来。
洪玉问:“小毛崽,你现在在哪工作呀?是不是也在做生意……发财了呀?”
“我还是在南江宾馆当保安经理,兼工会主席呀!”
洪玉有点不太相信,“经理?工会主席?你真的……呵呵,瞧你这玩世不恭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嘛,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工会领导干部啊!”
“不象就更好呀,要那么象干嘛呀。嗳洪姐姐,要吃饭了,走,今天中午我请你和伯母到我们宾馆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洪晓连忙说:“这怎么可以呢。”
小毛崽却说:“伯母,这有什么不可以呢?您不知道,我和洪姐姐是老同事了呀。在电杆厂,洪姐姐做护士,对我可好了呀。嘿嘿,今天有缘相见,碰到了。不晓得什么鬼,我一见洪姐姐啊,就觉得特别的亲切,跟亲姐姐似的。”说着拉起洪玉的手臂就往外走。“走吧,走吧。”
洪玉也有着莫名的同感,就像是那次看电影约会,在电影院一见到小毛崽就跟见了亲人似的。但说吃饭,她却有些为难,不好意思了。“小毛崽,这不太好吧,我看……”
小毛崽立刻扳下了面孔,说:“洪姐姐,几年不见,你就瞧不起我这个小弟弟了?”
洪玉解释说:“不是,我是说……”
“不是就走啊。走了走了,相逢不如偶遇呀,洪姐姐。走了,走了!”说着,小毛崽又拉着洪玉往外走。
领着洪玉母女两走到自己的小车前,只见小毛崽打开车前门,微微弯腰,笑着对洪晓说:“伯母,您先请。”
洪晓迟疑未动,看着女儿,洪玉笑道:“妈,盛情难却哟。”
“那好吧。”洪晓笑着钻进小车内,只要女儿高兴就好。
洪玉也上了车,小毛崽关上门高兴的直搓手掌也开门钻进了车子。
洪玉就问他:“小毛崽,这车是你私人的吗?”
小毛崽的车子是向前飞利用南江宾馆公款给他买的,是曼国进口的黑色w牌小轿车,在南江城内属于上等的好车,拥有这小车的人并不多。不过,猴子、汪杰、扁头三人也都配了这种车。
说到小车,小毛崽颇为得意,说:“是啊!是我大哥专门给我买的。”
洪玉一怔,脱口便道:“向前飞?!”她对这个名字特别敏感,就是这个名字,就是叫这个名字的人,这么多年以来曾无数次地让她的情绪进入混乱而迷离的状态。
“我就一个大哥呀。”小毛崽说着就欲发动车子。不想,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于是他又拿起放在座椅上的小包取出手机……
洪玉惊叹地:“哎,小毛崽,你还有大哥大呀!”
“嘿嘿!”小毛崽憨憨地笑了笑,“工作需要嘛,可不是什么手拿大哥大,不是土匪就是恶霸哎。”说完,他就接电话了,“喂,大哥呀,我碰到老熟人了,中午请她们吃饭。嗯嗯,老地方,三号包房,好的。再联系。”关掉了手机。
“小毛崽,你们也在做生意?”洪玉关心地问,她所说的“你们”就是指他和向前飞。
小毛崽自然明白,于是便说:“我和大哥……”但话没完,他的手机又响了。
见此,洪晓笑道:“周经理,你好忙哦。”
“嘿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都是工作嘛,忙也是没办法呀!”小毛崽说完就拿起了大哥大,接电话,“喂,我就是呀。哦你好,哦,你放心吧,资金不是问题。行啊,乡里,县里包括工商税务部门,这些部门里的事情,我和兰助理会去处理的。好的好的,最迟下个礼拜三我就会下去的。好,就这样,见面再谈。”关掉了手机。
洪玉这时说:“小毛崽,你这么忙,我看还是改日吧,今天……”
小毛崽连忙说:“不忙不忙,已经没事了,我关掉手机不接电话了。”说完真的又按了一下手机上的关机键码,然后塞进包里,“行了,我们走。”
车子发动,离开了百货大楼,进入南江宾馆门前的停车场停了下来。保安谭明金迎了上来站在一边,等待吩咐似的。小毛崽和洪玉,洪晓先后出来……
谭明金一见他换了新衣,惊奇地说:“哟呵,头儿,又换新装了。”
“还可以吧?”小毛崽一脸的得意。接着凑近他,小声问,“国强和徐小平、史文革他们呢?怎么没见他们?”
谭明金冷笑着说:“他们三个啊,哼哼,到旧社会去了。”
听到这话,小毛崽顿时就明白了,所谓的“到旧社会去了。”就是赌博输了钱,而且输得数目还不小。故此,他很生气,自语:“哼,真是好笑。又去赌博了。”
洪晓这时走进来,问:“周经理,你就是在这家宾馆工作吗?”
“是呀!”小毛崽随口答。然后吩咐谭明金走开,去别处巡视,有情况及时报告。
洪玉环视了一下周围,很纳闷地问:“怎么这么多小车呀!”
南江宾馆停车场比较大,场内的小轿车,黑色的、白色的、银灰的、红色的各色各样,各种类型的都有,有霹雳国国产的,也有进口的,大部分都属于豪车一类。
小毛崽瞟了一眼,解释说:“大部分都是来这吃饭,谈业务的。”
洪玉更纳闷了,“吃饭?在宾馆里吗?”
小毛崽解释说:“是啊,我们餐饮部的业务也很大,而且技术,服务都很好,中午和晚上都有很多人来吃饭。”
洪晓自语般地说:“都是些公款吃喝,不正之风,腐败啊。”
小毛崽装着没听见洪晓的话,对洪玉说:“洪姐姐,走,我们进去。”又热情地对洪晓说,“伯母,您请。”
三号包厢,是向前飞和小毛崽专门吃饭谈事的地方,对外不营业的。进入包厢不久,服务员就把清蒸甲鱼,红烧桂鱼,啤酒鸭,炒猪肚和香菇青菜,雪梨肉饼汤先后送上了圆餐桌。紧接着,服务员又把玻璃杯,餐具放到了桌上。
洪玉,洪晓,小毛崽先后在桌前坐下。
“来,洪姐姐,伯母,吃,不够再点。”小毛崽热情地说,带头拿起了筷子。
洪玉看着桌上的美味,盘盘做的精致,不仅色香味齐全,还带有一些艺术,便说:“小毛崽,你这太铺张了吧,甲鱼,桂鱼,这要多少钱呀?很贵吧,啊?”
小毛崽不以为然,“贵什么贵呀,不贵不贵。”
“这些菜,少说也要三四百吧。这样的消费……”洪晓有意不说下去,微微摇头。在她看来,这太奢侈了。
谈到价钱,小毛崽没吭气,这会儿他完全晓得了,洪玉母女两根本就是没在外面消费过的人。
这时,服务员把一瓶曼国红酒送了上来,正要弄开盖。
洪晓连忙制止:“不要开了,我们不喝酒。”
服务员一怔,停住了手,征求意见似的看着小毛崽。小毛崽起身从她手里拿过酒瓶,“不喝酒怎么行呢,这是红酒呀,醉不了的。”又对服务员说,“你出去吧,有事叫你。”
服务员应了一句“是”便退出了包厢。
小毛崽开了酒,把酒全倒进了醒酒器,然后为洪晓,洪玉倒酒。对于酒桌上的文化,以及待客之道,他已是了解、掌握了不少,经验也很老道了。
酒入杯,洪晓便说:“谢谢!”
“嘿,这要谢什么呀。伯母,您随便吃,就当……就当是儿子孝敬母亲大人的吧,千万不要见外,不要客气。”
洪晓笑了笑没吱声,似乎不太适应似的,不过未显示讨厌。有人请吃饭总不是件坏事,更何况是女儿同事请的,应酬一下未尝不可。而且,这样的饭局对她们母女来说,那可是开洋荤了。
小毛崽又为洪玉倒酒。倒了半杯,洪玉就说:“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她与母亲的态度完全相反,显得格外激动,这与她长年的自封和孤寂的原因恐怕是分不开的。
倒好酒,小毛崽便坐了下来,“吃啊!伯母,您吃呀!”
“不客气。”洪晓说,拿起筷子,动手了。
洪玉也拿起筷子动手,吃了起来了。
小毛崽举起酒杯,建议说为了今天的相见,干杯。洪晓,洪玉没有拒绝,意识性的举杯喝了一小口酒……
小毛崽问:“洪姐姐,你现在在哪工作呀?”
洪玉答:“三医院,很早就调出来了。”
“难怪喏,我去过厂里几次了都没碰到你,就碰到了萍姐姐。嗨,当时她挺着个大肚子。嘿嘿,真是好笑,比原来胖多了呀。”小毛崽格外的兴奋,侃侃而谈,嘴巴没有停一下。
洪玉说:“她生了一个女儿,现在恐怕有蛮大了,上初中了吧。不久前我见过她。”
气氛随和自如,三个人均各吃各喜爱的东西。小毛崽偏爱猪肚片,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又问洪玉:“那你呢,小孩也蛮大了吧。”
“我?”洪玉尴尬起来。
洪晓这时说:“还小孩哩,你洪姐姐连对象还没呐。”压低声音近乎自语,“哼,还小孩呐。”
听到这话,小毛崽大吃一惊,哽住了似的,怔怔地盯住洪玉,用力咽下未咬烂的肚片,不敢相信;
“我没听错吧洪姐姐,你?你还没……结婚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