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叫范谦。”
女子问:“哪里人士?”
我答:“恒州人。”
女子说:“讲句方言来听。”
我讲了一句,难度中等。女子听了,微微一怔,很快恢复正常。
我问她何意。
女子说:“你讲的什么玲珑,我不认识。走吧,你走吧。我们要吃饭了。”
说完,见我仍不走,她走到墙角,拿起扫把,开始扫地上的毛发,扫着扫着,就往我脚上扫,直至把我扫出店外。
我望她一眼,觉得颇为奇怪。心说,看她肤色如此苍白,莫不是得了什么疾病吧。
离开美发屋,回租房时,正碰到素琴在拖地。
一楼入口处,不知哪个租客,喝醉了酒,吐了一地。我回租房时,素琴已经清除秽物,在搞第二次清洁。
她在拖把中,加了些许消毒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
打过招呼,正要走,素琴叫住我,瞅一眼屋外,轻声说:“曹超来了。”
我惊问:“在哪?”
素琴说:“半小时前来的,早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来找你?”
素琴微微点头:“是的。”
我和素琴都知道,曹超为何登门,我问她:“他来干吗?”
素琴说:“送来一箱山竹。我不要,他说任由我处理,转身就走了。”
素琴跟我讲此事,自然需要我帮忙,我问:“需要我做些啥?”
素琴笑:“帮个忙,把山竹拿回家,吃了它。”
我问:“他继续送,怎么办?”
素琴说:“那你就有水果供应商了。”
我跟着笑:“倒也不错。”
素琴说:“你稍等我一会,我拖完地,一起上去。”
我说好,站在楼梯间,看她拖地。
素琴很仔细,弯腰曲臀,反复拖扫地面,直至拖出镜面反光效果。
正拖着地,进来一位租客,踩地上,留下了脚印。
素琴只得重新再来。她似乎很享受,没一点抱怨。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最美女房东。
终于拖好了,我跟着素琴上楼。开门进屋,山竹就放在沙发边上。素琴正欲弯腰去搬,我拦住她,说我来就好。
搬着那箱山竹,立马离开,又觉得不妥,于是,站在门口,跟她讲了些话,问电脑学习进展如何,又读了些什么书一类。
均是些无聊的废话。
不过,人与人交往,大部分都讲的是废话。关系越近的男女,讲的废话就越多。或者换一个说法,欲与某位姑娘,拉近关系,就得制造机会,讲更多废话。
告别之际,我问素琴:“山竹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个鲜?”
素琴说:“我就不吃了,全权委托你代劳。”
搬着一箱山竹回家,洗浴过后,站在阳台上吃山竹。这是上佳的山竹,吃了一个,不免又开吃第二枚。
隔壁的丽枝,屋里仍旧没亮灯。自打她开起瑜伽馆,阳台上的风铃,被拉响的次数,呈指数减少。
我望着丽枝家阳台,拉着风铃,心想若她也在阳台,分几枚山竹于她,我们谈着闲天,吃着山竹,倒别有情趣。
想着想着,我举起山竹,靠近风铃,拍了张照片,发给丽枝。
我本以为,她肯定好晚才会回我。不曾想,这次她几乎秒回。
“这是谁的玉手啊,这么漂亮。”丽枝跟我开玩笑。
我问:“你这么快就回复,我反倒不适应了。”
“刚偷了会儿闲,和同事扯闲篇,她讲有件事,晾在阳台上,来了阵风,把她的内衣,吹到对面屋里去了。这样的经历,我不也有过么。还好,你帮我收拾起来了。正想起你呢,拿起手机,就收到了你的信息。看来,咱俩还真心有灵犀啊。”
丽枝发来一连串的偷笑。
我一本正经地回:“丽枝童鞋,你错了,这不叫心有灵犀。”
丽枝笑问:“那你说说看,该叫什么好呢?”
我说:“英雄惜英雄。”“哈哈哈。有意思。”
从丽枝发来的信息,我能想象,她正捂嘴窃笑。
从阳台回客厅,处理了下新媒体兼职,以及作文批改。躺在床上,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但却全无睡意,脑子里,一会儿冒出朱玲珑的影子,一会儿又想起去玲珑美发屋的经历,想起那个面色苍白,性情孤僻的女老板。
朱玲珑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女人。正因为是第一个,所以念念不忘。
曹超批评过很多次,让我该放下就放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说,我对她,早就不存在恋情的事了。
话虽如此说,可我走到哪里,她都如影随形。对此,我亦百思不得其解。
曹超乐了:“你解不了朱玲珑的结,你身边的姐,还少吗?d姐、冬夏……哈哈哈。”
我当然明白,他嘴上的“解”,是指骑之意。而“结”,暗指比我年长的女子。
我不想和他理解,说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肯定会出事的。
曹超一嘴坏笑,来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来,西丽阿珍对他的诱欺,以及四个壮汉设局,带给他的伤害,还远远不够,不能让他长一点记性。
我骂:“狗改不吃屎。”
曹超摇头晃脑:“人之初,择其善者而从之。”
我气极,真是胡说八道。
我闭上眼,胡思乱想,不知道时候进入梦乡的。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敲门。我起身开门,屋外站着的,竟然是丽枝。
她神情慌张,双手抱胸。我还没开口呢,她就钻进我房间来。
她喘着大气,嘴里念叨着:“壁虎,壁虎。”
我不知所谓,只当是梦。因为,只有在梦中,人才不会讲逻辑,才会做出许多不遵循秩序的举动。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胳膊,触碰到一团温热。
心中一惊,暗忖,梦境竟如此真实?丽枝站在屋里,捋了捋头发,仔细告诉我详情,说她刚从瑜伽馆下班,正准备洗浴。
刚关上浴室的门,突然看到浴室墙壁上,蹲着一只壁虎。每个女人都有害怕的小动物,有人怕老鼠,有人怕蟑螂,有人怕蛇,有人怕猫狗。
丽枝的害怕,更小众,一只突然出现的壁虎,竟然让她害怕成这个样子。
我一个劲地安慰她:“壁虎是益虫,吃蚊子的。家里来了壁虎,证明你人缘好,它来帮你消灭蚊虫了。”
丽枝瑟瑟发抖:“我知道,我知道壁虎是益虫,但我就是害怕,看到那个小东西,就惊慌失措。”
我给她端了一杯茶,让她坐下,平息情绪。
过了五分钟,在我的开导之下,丽枝的心情渐渐平复。
我想,如果还不行,大不了,我就干一回坏事,跑她家浴室,找出壁虎,消灭它。
丽枝昂着头,脸上露出浅笑,又带着恳求的语气,问我:“阿谦,我还是害怕,我能借用你的洗手间,在你家洗个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