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抬眸凝神瞧去,原来对面不远处,足踏虚空、翩然婷立的念双,竟是忽施妙手,广袖一挥,将朝它继续投掷袭来的这束白炽冰晶流光,抹除了去。
“你这是何意?要本尊向你乞饶么?”
焱心突兀开口,朝对方凛然质问,言语间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般的愠意。
“你走吧。”
简单的三个字,由念双口中幽然倾吐道出,一时令对面焱心顿感诧异不已。
以它这般二相思维,自然不晓得、也不屑去想,念双为何突然收招止攻,并吐露这番言语,但瞧得对方并无开玩笑之意,焱心也即冷哼一声,跟着缓缓撤去周身所覆燚甲防御。
“本尊来此,便是为见你暗域之主,若是褚天罗今番不与会见,那便不要再遣人踏足沉渊空洞百里范围之内。否则……”
“哼”!
焱心双手负于纤细后腰之间,神态再度回复从容怡然,那抹高傲不屑仿若与生俱来,并未因方才的狼狈防守,而有丝毫放低姿态于对面。
念双对此神态依旧不置可否,垂眸默然不语,显是她并不知晓此事。
不过片刻之间,正当焱心冷冽抬眉,眼神颇显深邃般瞅了念双身后的那方天罗主殿一眼后,就欲转身拂袖离去时,寥远尽头处,便及传来一道破风声响。
念双对此已然预先有所感知,是以心念即转,娇躯之后那尊硕大圣象光影,便及凭空消湮于虚空间,再难为人察觉探知到半点苍莽古迹。
数息之后,黝黑天穹上方,那道青色流光方才显现出其庞大身影来,随之轰然降落于这方丹墀旷台间,扬起地面因战后所历的一派废墟尘土。
焱心侧目撇去,但见那尊庞大身影,乃是一头形似蛟龙般的青皮巨兽,体长十丈有余、生得肢壮腰圆,一条粗长尾巴更是直直拖延至台阶下方,远远甚是难瞧末端。
这巨兽脑袋颇圆,头顶之上中央处,生有两粒足足数尺方圆的肉瘤,在这肉瘤两侧,方才是凸出表皮甚多的巨型圆睛。
此刻其兽背间,有着十余名同样身着黑袍、上隽白色祥云图纹的中年男子,笔挺侍立。
不过在诸人前方,为那两粒肉瘤所遮挡处,却似有一道略显青涩的少年语音,脆生生般飘荡传出——
“原是揽月使大人在此,无怪竟能惊扰贵客。嘻嘻,若是知您留守主殿,这帮没用的巡逻戍卫,又何须嘱我等匆匆前来应对?”
“贵客?它么……”
念双闻言,黛眉不由微蹙,随即却舒缓轻扬,眼神淡然般朝那声音来处,诘问开口。
看这般模样,以及方才对方口中所言,此“人”还当真是褚天罗相邀前来?
念双倒是也并未对褚天罗相瞒自己,却是令地煞府一干人士知晓,有何疑议不悦。
毕竟她此前人身尚在现世界,加之又不善理会域内闲杂诸事,故而就连域内近期来往的诸多人士,亦鲜少去理会识得。
“是的。揽月使大人,还烦请您在前引路,领这位贵客穿往主殿,会见域主。我等便及守在此处就好。”
两粒肉瘤夹缝之后,再度传来那少年分外稚嫩、却颇显恭敬的答复言语。
随即步伐声轻快传来,只见一名身材瘦小,乍将瞧上去、便觉不过十岁左右大小的孩童,出现在了仍旧对峙中的两人视野之前。
此人容貌模样,皆是与此前随同纳兰禹一道进入湘岫谷内的严戌一般无二,但眉宇间虽稚气未脱,却隐隐闪动着略带聪慧的光芒。
他便及是那暗域·地煞府内,被唤作“驭灵双士”之一的佘亥。
其同样身为异界·相首一族后裔,而他坐下这尊姓似蛟龙般的巨兽,则同样是一头百年通灵兽,唤作“怪纛”。
“这畜生口涎渍气、异味太重,甚是惹人烦厌。下次你若再将它唤来此处,侬妪可要代你出手,将之泯灭了。”
念双声音清冷,未尝看向佘亥及其座下这尊通灵巨兽,话语却隐含不耐。
佘亥远远闻言,小脸之上面色微作变幻,但刹那间却又回复平淡如常,此刻将手指伸出,缓缓划过虚空,双掌接着于胸前合十,诵念印诀。
这印诀颇为晦涩繁奥,听凭于旁人耳畔,便如同天外之文一般,竟无一字能够明晰理解。
片刻之间吟诵念毕,漫天如沐光华便如烟花飘散洒下,将这尊体型硕大的巨兽笼盖其间,接着只见“怪纛”周身荧光闪烁,仅是一个呼吸间,便及彻底隐去消失。
甚而就连它所散气息味道,竟也跟着再难探询分毫。
眼下场景明了,揽月使者既已于焱心交手待毕,他此番率众前来,不过是略作解释劝和,倒也并不在需要唤兽出手。
“你们这是、也要一道随侬妪入殿?”
念双长袖轻挥,袅娜转身,斜眼最后瞥了从旁始终沉默的焱心一眼,便及将问话幽幽飘荡传去,述与后方的佘亥诸人。
“您即领贵客先行。我等静候在外便可,稍歇便迎宫主前来。”
佘亥也即恭声作揖答复,态度时刻便显得分外谦恭。
念双也不多行理会,脚下莲步娉婷间,身形即闪,娇躯便已滞虚空,御空飞掠、直上殿前数重百步石阶。
后方焱心见状,眼神微垂,身形同样化为一抹赤黄流光跟上。
两道身影及至前方主殿大门之上,前端那道雪白光影却径自驻足落下身形,袅袅择身。
“怎么停下了?”
焱心同样止息身影,幻化人形,停落在侧,问向从旁念双。
因它瞧得这大门并未掩闭,两者本可直接入内,但念双刻意停于门前,身形回转,浑身玄气隐隐复有外溢之相,显然是有所言。
“你我入内之前,阁下需得与侬妪约法三章。”
念双清音素淡,幽幽自檀口飘荡传出,落将于焱心耳畔。
以焱心这远古圣灵之尊,一向是捭阖大千异界,视芸芸亿万生灵于无物,焉能与旁人论及约定事宜?
于是它倏尔神色骤变,不由得诘笑问及:“你要与本尊所约何法?倒要一听。”
此刻它亦是清楚,自身实力因“祖燇”隔断感知而受损,修为境界迫降至人族上位元君境界,想来确非眼前之女敌手,因而只得努力压制一时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