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外面有个女人找您。”
“何人?”
“那人并未报上姓名,又带了面纱,看不清容貌,怀里抱着琵琶。”
“琵琶?”
清凉的茶水入喉,润肺清心。
池辛夷放下茶杯,“本宫大概知道她是谁了,先让她进来吧。”
琵琶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婢女身后,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不敢东张西望。
池辛夷却抬起眸细细打量起她,身上穿的依旧是昨日那件藕粉色的衣裙,布料看着不算好,上面刺绣的牡丹花也不是当下时兴的绣法。
脚下的布鞋尖处有修补的痕迹,怀里紧抱着的琵琶,表面的琴弦已经很旧了,昨日她一下就听出来了,音不算脆。
像她这种在湖边等着弹曲卖艺的穷人不在少数,之所以选她,不过是喜欢她那双眼,灵动似水,就像当初还未入的东宫的自己。
“本宫昨天已经支付了你弹曲的报酬,今日所为何事?”
琵琶女掏出用手帕包裹的玉镯,捏起其中一片碎片,对准烛光,碧色间显出一道青灰。
见池辛夷微蹙眉心,她连忙将玉镯碎片放置一旁,死死用头抵着地面,声线颤抖,“民女自知身份低贱,不该来扰娘娘清净。”
“弄坏娘娘赏赐的玉镯,民女更无脸再见娘娘。但是当民女发现这与玉镯里加的香炉灰里竟然掺有麝香,实在不忍娘娘被蒙在鼓里,才贸然前来告知,请娘娘宽恕民女。”
“你先起来吧,本宫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她语气并没太大变化,只是那双眸落在碎成几段的玉镯时,眸光突然一沉,“这香炉灰搀麝香,可有什么讲究?”
昨日她曾听琵琶女提过一句,她祖父曾在太医院任职,无辜受牵,家道中落,才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民女曾听祖父讲过,将香炉灰混入麝香藏于玉器中,沾了水便会挥发,长久可致女子不孕。”
池辛夷倒吸一口冷气。
这玉镯是她前年生辰时,陆景逸赠她的生辰礼,她日日佩戴,就连沐浴都不舍得摘掉。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她生下他们的孩子。
若她没将这玉镯赏人,怎会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她攥紧拳头,指尖顶着掌心的嫩肉,留下一道深印,眼底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还好,她还持有一丝理智,“觅儿,你去拿两块金子给这位姑娘。”
“娘娘,民女来这一次,并不是图钱的,只是怕娘娘遭旁人陷害,这才......”
“本宫不喜欢欠人恩情,你既不想要钱,便提一个要求吧,只要不害人,本宫都能满足你。”
琵琶女沉默片刻,又弯下腰,磕了一个头,“民女整日在这湖边卖艺,受够了白眼,倘若娘娘能给民女安排一个正经的活计,养家糊口,民女感激不尽。”
“你家中还有谁?”
“只有一个妹妹。”
池辛夷注意到她眉梢的忧愁,神色一暗,“不为家人,只为自己打算,你想做什么?”
闻声,琵琶女突然一怔,缓缓道:“民女在外抛头露面这么久,很难再寻良人相嫁,等妹妹嫁人后,民女打算自梳。”
池辛夷心头一软。
“既如此,本宫不妨多给你一个选择,跟本宫走,本宫也不需要你干活,只要乖乖听本宫的话,本宫许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琵琶女眼中泛起激动的涟漪,“民女也想跟娘娘走,只是民女还有......”
“放心,本宫不会拆散你们姐妹,你妹妹也能同你一起入宫,本宫会好好安置她,不会让她入宫籍。等她到了合适的年龄,本宫会为她择良人婚嫁。”
她开出的条件太优越,琵琶女眼都亮了,“民女以后就是娘娘的人了,还请娘娘赐名。”
池辛夷对上那双清澈的眸,抿唇一笑,“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你以后就叫若芙吧。本宫会把你安置在别院,会有人专门照顾你,除了练舞读书和弹琴,你不必操心任何事情,能做到吗?”
凭她对陆景逸的了解,后宫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要想坐稳贵妃之位,早晚也得争宠。
但是她经历过前世的算计,对他再无法生出半分爱意。
既不爱,也难装出来。
倒不如培养一人帮她争宠。
琵琶女也不是蠢笨的人,从她眉眼间的打量也能探出她的心思,“娘娘能给民女一条活路民女已经感激不尽,民女愿意跟娘娘回宫,当娘娘最得力的帮手。”
“聪明人,但愿你能永远保持自己的初心,不要被宫里的那些名利冲昏头脑。本宫丑话说在前头,我既能捧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只要你不背叛本宫,本宫自会护你一世周全。”
......
两日后,池辛夷开始收拾返程的东西。
盯着她从池府抬走的值钱玩意儿,她实在不放心单独留下。
觅儿盯着金灿灿的一片,揉了揉眼,“娘娘,这些咱们都要抬回宫吗?”
“傻瓜,要抬回去了,还有我的份吗?”
绝对要充公了。
说不定还要被陆景逸借花送佛。
她才没那么蠢呢。
“你去多喊几个壮丁,等会儿跟着马车,把这东西都抬到睿亲王府。”
前两日她已去睿亲王府拜访,同舅舅坦露心迹,希望舅舅能在宫外助她一臂之力。
睿亲王惊讶她的转变,当初她为了嫁陆景逸要死要活,如今她突然看透情爱,曾经立下的誓言算怎么回事?
幸好她早有打算,提前编了一套完美无缺的说辞。
“舅舅,辛儿前些时日无意间听见陛下与心腹的谈话,竟想铲除咱们睿亲王府以立君威,还想杀辛儿的兄长,辛儿怎能不对他心灰意冷。\"
“更何况他逼辛儿把后位让给那妓子生的女儿,辛儿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睿亲王一听,暴脾气“咻”一下就上来了,“好一个过河拆桥!”
“竟敢让你做小!”
“要没咱们睿亲王府,他早就被杨妃母子害死了!他能安稳坐上这皇位,不就因为他把你骗走了。”
“气死我了!走,咱们现在就回京,舅舅带你讨个说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