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五彩的光下白得耀眼。
秦宁宁抬头,兀然落入浅棕的眼眸。
认识那么久,秦宁宁才发现陆深跟顾燃一个最不同的地方,陆深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而顾燃颜色浅得多。
人群涌动,他们俩被挤到边缘的位置。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跟其他人比起来,顾燃穿得格外严实。又是西装又是领带的,额前的头发还隐隐盖住眼睛。
他从里面出来多久了?
秦宁宁这才注意到这件事情,在里面的头发不该是寸头吗?
“想什么?”
顾燃将手机塞回秦宁宁的手里。
秦宁宁摇头,“没什么,你怎么也来这儿?”
顾燃扫了眼自己,答案显而易见,“我在工作。”
“工作?”
“这家店的老板是我在里面认识的一个人,他跟我同期出来,怕我找不到工作,就让我在这里上班。”
“你不是在那个餐厅驻唱吗?”
还因为这个小火了一把。
顾燃点头,“那个算是兼职。酒吧偶尔关门的时候,我会去那里唱两首。说起来,我的吉他还是店里面的人交给我的。”
“那你主要是在这边驻唱是吗?”秦宁宁笑说:“同事们都觉得你唱得很好听,比现在有些的歌手唱得还要好听。”
顾燃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摸着鼻子,说:“我是打手。”
秦宁宁笑容僵了片刻,逐渐收敛。
“怎么会……”
“其实,没有学历,还坐过牢能有一份工作已经不错了。”
“顾燃……”
秦宁宁失语,她真不喜欢自己这种一到关键时刻就说不出话的样子。
“其实这里挺好的。”
顾燃反而无所谓,他说:
“其实我已经出来很久了,也在你公司附近徘徊很久了。你还记得你当时问我有没有见到你吗?我就是不敢跟你说真话。既然你现在都看到我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秦宁宁看向他,等着他的后文。
“其实我是不敢见你,天知道我那天见你有多开县,可我总觉得现在的自己配不上你。直到前不久有个公司签了我,让我觉得我好像又有希望了。我去找你的那天,正好是签约回去的路上。”
秦宁宁脑海中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她思索半天,也就憋出来一个,“对不起。”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的。要不你把我之前说的所有东西都忘了吧,不都说往事随风吗?对不起啊,每次看到你,我都说一堆话,人都变啰嗦了。”
顾燃说着,漾开笑来。以前的他可不怎么笑。
秦宁宁也只能附和着弯起嘴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无所适从。
“姐姐~”
拖长的尾音引起秦宁宁的关注。
回头,秀已经结束了。
一个裹得严实的人拖着一个烂醉的人走到秦宁宁面前。严实到什么程度呢?口罩帽子全上,头发丝都不露出来一根,两个眼珠子前都遮着一副眼镜。
“絮絮。”顾燃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这是在上面跳舞的男孩?
絮絮刻意压低声音,说:“燃哥,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絮絮扛着烂醉的林梦往门口走去。
这种画面,屡见不鲜。
秦宁宁与顾燃跟着离开。
絮絮看着抱着自己不放,嘴里还念叨着“肖洛”的人,无奈看向秦宁宁。
“这位姐姐是不是刚失恋呐?”
“算是吧。”
“姐姐,我知道我这样说很失礼,可是能麻烦您管管吗?她刚刚竟然闯进了换衣间要扒我的……我的……”
他盯着自己的裤子,隔着口罩都能看出他的委屈。
秦宁宁:“……”
“我知道了。”秦宁宁伸手要将林梦接过来。
絮絮没有撒手,还摇摇头。
“姐姐,你还是打车吧。等车来,我再放开。”
秦宁宁的关注点在絮絮的手上,絮絮手臂穿过林梦的腋下,抵在林梦的手臂上,手掌保持在半空中。除了跟手臂的点点接触,还真的没有其他碰到的地方。
秦宁宁还真听话打车,意外发现,她不知道林梦的家庭住址。
此时,林梦的电话响起来。
秦宁宁替她接。
“大小姐,你这么晚还没回来,老爷很生气。”
大小姐?
陆氏的秘书处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不好意思,我是林梦的朋友,您是?”
“是小姐的朋友啊,我是他们的管家,小姐平时都叫我阿叔。”
还有管家!
秦宁宁在看到加长版林肯的时候,怀疑人生。
她究竟在自卑什么?!
还什么差距很大?害怕肖洛嫌弃。就这,肖洛也配!
“我送你回去吧。”
林梦离开后,顾燃说道。
絮絮在边上附和,“让燃哥送你吧,这条街上鱼龙混杂的,你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危险。有燃哥在,燃哥一个能打十个。”
秦宁宁说:“我已经打好车了。”
说着,有辆车在秦宁宁面前停了下来。
“是你打的车吗?”
秦宁宁点头,一溜烟钻进车内。
车子驶离时,顾燃瞥到司机眼里泛着的光。
“燃哥,有什么不对?”絮絮问。
顾燃说:“帮我跟水哥说一下,我去去就回。”
“保证完成任务。”
……
秦宁宁有点晕车,每次坐车的时候总是会看向窗外。
别墅区远,街景从灯火璀璨变成零星几盏灯。等等,这个方向不对。
“师傅,你是不是开错了?”
“没有啊,你这不是跟着导航走吗?”
秦宁宁瞥向前座,突然想起很早之前肖洛说的网约车事故。当时还觉得他是在胡说,现在……
她看了一眼手机,说:“师傅,你就在前面路口给我下了吧,我老公说要来接我,也在附近了。”
司机一脚刹车,车子停下。
周围无人烟。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这么会说谎啊。我都开了反方向,你老公去哪里接你呀?”
秦宁宁心提起。下意识扣动把手,奈何门被锁住。
司机转过头来,露出猥琐而油腻的笑容。
秦宁宁伸手向包,身子后仰。
司机则是缓缓解开他的安全带。
在他低头之际,秦宁宁从包中拿出一个消防锤,猛地砸向司机的脑袋。
又趁司机吃痛捂住脑袋时,砸碎了玻璃。
幸好她的身形较瘦,能钻出去。
只是,她上半身出去了。一只脚又被抓住。
“你找死!”
司机抓着她的小腿,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给捏碎。
秦宁宁按出消防锤的一个小刀片,猛地向司机的手扎去。她的小腿也因此淌出血液。
她没有跟司机一样大吼大叫,而是拖出自己的腿,一瘸一跳。
此处连路灯都没有,她漫无目的向前,只听路上响起摩托的声音。
她辨不清是路人还是同伙,咬牙拿出手机,她在报警。
后面,气急败坏的司机发动引擎,向她驶来。
她左顾右盼,向田埂前进。
人的速度到底不如车。
只听一阵风声,一辆车与她擦肩而过,与身后的车碰撞。
巨大的声响划破夜空,一道远光灯打在她的脸上,宣告她的逃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