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和璞没想到,这两匹浅蓝色的布料居然是给他买的。
“谢谢。不过不用。”裴和璞转身往外迈步。
他现在和应淑算是不错的朋友,一匹布用不着客气,说这话是发自真心地不太想要。
浅蓝色,是给男人穿的衣服吗?
裴和璞扫了眼包袱里的黑色布料,心道男人穿浅蓝,女人穿青黑,也亏她想得出来。
怎么不干脆给他做套裙子穿。
应淑一把拉住他:“诶!你跑什么!浅蓝怎么了?你嫌浅蓝娘啊?”
“……”裴和璞不说话,眼神却赤裸裸地说他就是这个意思。
应淑浅浅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冷着脸,本来就挺吓人的,再穿一身颜色阴沉的衣裳,还有哪个姑娘会喜欢你。”
裴和璞毫不在意地把头撇到一边。
老裁缝见状,打圆场道:“浅蓝好啊,瞧这颜色,染得匀称又好看,做两身衬衫再好不过。你们俩看我这图册,是不是比白衬衫耐看些?”
应淑拉一拉他:“衬衫可以吧?做出来正好还能再穿两个月。”
裴和璞瞥了眼图册,觉得浅蓝色的布料做成衬衫,不像那么像女孩子穿的衣裳了,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衬衫做两件?还做什么?”
浅蓝裤子他肯定不穿,应淑想了想:“再做身夹袄吧。”
“夹袄没有做浅色的。不好洗,也干不了。”
应淑便道:“那就做双层的,里头是袄,外面能套一层可拆卸的外罩。”
老裁缝愣了下,很快领会到她说的意思,“可是,这么做一件,得费两件的料……”
“没关系。”应淑推了推布料:“只要这些够用就行。”
老裁缝自己也愿意去些做时髦的款式,见她毫不犹豫,当即乐呵呵地收起了布。
裴和璞站在一旁,没能有一丝反驳的机会。
“走吧,我们回去拿书。”
“你不给自己做?”
应淑忍不住噗嗤一笑:“我从村里骑到县城得花俩个小时。在这里做衣服,我还得过来拿。我在镇上做吧,方便些。”
裴和璞没有说话,像是有点不高兴似的,一路都骑在应淑前头。
两人去书店取了书,和棉布一起绑到后座上。
“东西太多,今天别乱跑了。我会替你注意一下棉花,等商店有了先帮你抢十斤。”
应淑还以为他得别扭一天,不会再搭理她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消气了。
看他依旧跟她一起走,不由疑惑问道:“你今天还回裴家村?三姑奶奶不是在你大伯家住着吗?”
“他家地方小,回去自在些。”
“那你家冷锅冷灶的,到我舅妈吃完饭再走吧。等回去,也该吃晚饭了。”
裴和璞眉毛一动,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角。应淑见状促狭地笑起来:“放心,还是我做饭。”
应淑做饭,饮食标准自然比周春花好了不少。
她想着家里没法招待客人,特意去买了一只七斤重的肥公鸡。
母鸡得下蛋,一般少有人卖,一些孕妇啊病号啊之类有特殊情况的人,想找只老母鸡都得特意去乡下托关系。
肥公鸡被捆在编织袋里,鸡屎的臭味随风伴随了两人一路。
裴和璞曾来过刘国强家一次,但那次天晚,周春花没见到他的面,因此并不认识他。应淑带着个冷峻英俊的陌生男人回来,周春花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惊慌,又是手足无措。
“应,应淑……这是?”周春花拉齐整衣服,又抬头往耳后抿了抿头发:“你也真是的,带人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看舅妈这一身沾泥带土的,见人多丢脸。”
“舅妈,这是裴和璞,我之前跟你说过,他和他奶奶在裴家村帮了我好多回。”
“就是小满挂嘴边那个,我知道你,快进来坐!刘波!快去给你和璞哥拿果子吃!”周春花热情地把裴和璞拉进堂屋,翻箱倒柜地找出红糖,给裴和璞冲了浓浓一杯。
没想到小满嘴里的和璞哥居然是张这幅模样?
周春花上下打量着裴和璞。
个头高,长相好看,爱干净,虽看着冷了些,但这样的人对家里人最贴心!
周春花又偏头,不着痕迹地扫过裴和璞骑来的自行车。
嗯,条件也不比应淑差,不错,以后不用应淑养家。
倒不是说女人养家就怎么样,而是没本事的男人全都是孬种,对外态度好得很,一副牛气往家撒。她可不愿意应淑外头那么辛苦,回家还没个贴心人儿。
周春花越看越满意,热忱地拿着果子往裴和璞手里塞:“和璞,今年几岁了?家里说亲了没?”
“……我比应淑大两个月,还早,我奶奶说不急,让我先立业再成家。”
周春花满意颔首:“你奶奶说得对!先立业再成家,不让媳妇吃苦,有担当!”
刘波在一旁看得鸡皮疙瘩起满身,他跑去厨房给应淑打小报告:“姐,那个裴和璞是你相好吗?”
应淑敲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你姐已婚妇女,别凭白污了人黄花好青年的青白。”
“那你快过去看看吧,我娘已经把他当外甥女婿,你再不过去,都要直接跟他提亲了!”
“……”应淑无语。这个年代保守,男女之间距离稍近一点,就是不清不白的男女关系。
她打开窗户,扬声叫了句:“舅妈,过来帮我剥剥蒜。”
“哎呀,你看这孩子真不懂事!我在这待客呢她非叫我。”周春花被打断,有点不高兴,可应淑不断催促着,她还是站起身去了厨屋。
“你这糟心丫头!几颗蒜,非叫我过来剥?”
应淑咔咔斩着鸡:“我怕你乱点鸳鸯谱。”
“……”周春花心虚了片刻,嚅嚅道:“你都带回家了,难道不喜欢?他跟你多配啊!你是不是怕裴卫东?别怕他,等你舅回来,我让他带上德平,非给你离了不可!”
应淑哭笑不得,她这舅妈,少女心比她还多!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呀。我跟裴和璞,压根不是那回事儿。而且他跟裴卫东是同宗兄弟,多尴尬……”
周春花不以为意,应淑只好下了重药:“再说,我也配不上他呀。他大伯父和二伯父都是县里的领导,以后肯定要给他说一个城市户口。”
“更何况,他和三姑奶奶帮我那么多回,我便是念在恩情上,也是决不能嫁他的。”
应淑朝周春花抬头一笑:“像他那么好的人,得挑一个最好的姑娘。”
金红的火光照耀她皎洁白皙的脸颊,因热气浮起一层馥馥的红粉,她漂亮得几乎要破窗扶摇而去。
周春花心酸地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在舅妈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姑娘。”
厨屋门外的暗处,裴和璞敛着眉眼,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他抬脚,反身回到了堂屋。
“哎,你不去帮我姐啊了?”
“嗯,光你妈一个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