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只有嘉明帝与乔权任两个人,常年伺候在嘉明帝身边的大太监许顺都被赶出来守在了门外。
“陛下!臣真的是冤枉的!您得救救微臣!”
乔权任跪在嘉明帝的脚边,拽住了他的衣摆,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好不可怜。
“行了!你堂堂户部尚书,崇政殿大学士,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嘉明帝被他哭得不耐烦,一把扯过被他拽住的袍角,训斥了一句。
乔权任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道:
“陛下!臣对您的忠心您是知道的!那奏折怎么可能是臣藏起来的!”
“那你说说看,是谁将那几封奏疏放到你府上去的!难不成是许宴?”
“陛下,臣与许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都是为陛下效力的,臣并不是怀疑许大人,或许是府中出了细作。
昨日事发突然,臣尚未来得及细查府中事宜,今日许大人就将搜到的东西都呈了上来。”
乔权任没有一口咬定是许宴陷害于他,嘉明帝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乔权任是他的钱袋子,许宴是他的看门狗。
现在看门狗咬破了钱袋子,袋子破了还能缝补,但若是钱袋子里面的银子把狗牙给崩断了,好不容易养的狗可就废了。
“那账册又是怎么回事?你做事怎会如此不小心!”
“陛下,您是知道那些银子的去处的,赈灾的银子臣可是一点都不敢贪的。至于那些行贿的银子,臣也一并放了进去。记下来也是……也是想……”
乔尚书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那些银子都是嘉明帝的授意之下他才会扣留了一部分下来,至于杨州官员孝敬上来的银子,他也没有自己收起来而是跟扣留的赈灾银一并送了出去。
他乔家不缺钱,也看不上那些官员的孝敬,只是身在官场难免要和光同尘。
将这些记下来一来是为了给嘉明帝交差,二来也是想留下一个把柄在手中。
他堂堂户部尚书,崇政殿大学士,正二品的大员,又哪里会想得到会被人突然搜查府邸呢!
“多此一举!朕若是信不过你,你便是留再多的账册你也说不清楚!”
嘉明帝又斥责了乔尚书一句,沉着脸问道:
“那送出去的银子,你可有账册?”
乔权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嘉明帝,嗫嚅道:
“有……不过是让手下办事的人记的,并不在微臣这里。”
本已平息了不少怒火的嘉明帝再次阴下脸来,抬脚就踹在了乔尚书的胳膊上。
“你还敢让办事之人记账?留着干什么?当把柄威胁朕吗?”
这一脚嘉明帝用足了力气,乔权任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折了,吸了一口冷气却是不敢喊疼,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首道:
“陛下,臣怎会有这种心思,臣,臣只是习惯了将银子出入记个清楚。
并且那办事的人也不知道他送给了谁,只记每次送了多少。”
“习惯!”
“朕叫你习惯!”
“真不愧是户部尚书啊!真是好习惯!”
嘉明帝咬着牙说一句踹一脚,又踹了乔尚书三脚。
乔尚书不敢躲,任由嘉明帝发泄怒火。
嘉明帝踹完人呼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既然你已当着满朝文武认下了此事,便将这笔银子补上,充入国库。
朕会让许宴去查是谁往你书房里放的奏疏陷害于你的。你的命朕会给你留着,但内阁的位置和户部尚书的位置,朕也保不住你。
记住,账册的事情只能是你乔权任贪污受贿!”
乔权任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堆满了感激之色,对着嘉明帝又一次叩首行礼:
“微臣多谢陛下!”
“行了,你出去吧!让许宴给朕滚进来!”
嘉明帝不耐烦的摆摆手,将乔权任打发了出去。
乔尚书快步退了出去,将许宴换了进去,大太监许顺也想跟着进去,被乔尚书拉了一把,小声说道:
“陛下有事要吩咐许大人。”
他是想给许顺这个大太监卖个好,嘉明帝正在气头上,只让他喊了许宴进去,若是许顺也跟着进去保不齐就被嘉明帝寻了错处。
许顺却是有些担心的看着许宴,直到他进去转身关门的时候冲他轻轻颔首,示意他放心,许顺这才跟乔尚书客气了起来。
“乔尚书放心,奴婢会在陛下面前多提提乔尚书的好处的。”
他在嘉明帝身边多年,早就是一副玲珑心肠,自然知道乔尚书刚刚出言提醒是为何。
“那就多谢许公公了,听说您打算买个宅子,我在南城刚好有一个五进的院子,回来我就将房契给许大人,让他给您带过来。”
许顺笑眯眯的看着乔尚书,正要说话,就听得御书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响声。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不再说话,脸上都涌起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往门口的位置又站了站,想要听清里面说了什么。
许宴刚进去,嘉明帝就将手中的茶盏砸了过去。
没有砸中他,只是碎瓷片崩碎在他脚前。
许宴跪了下去,跪在了身前的碎磁之上,面色不变的对着嘉明帝行礼。
“许宴,昨个在乔权任书房里搜到的东西,为何不先私下里拿给朕看,反而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上来?”
“陛下,奴才自打执掌督监院这几个月来,杨州奏疏案是接过的最大的案子。之前总有人在质疑奴才,说陛下重用宦官,乃是……
奴才不过两日的功夫就拿到了人证和物证,就是想让这满朝文武都看看,陛下您没有用错奴才!”
“呵!”嘉明帝冷笑了一声,“说朕重用你这个宦官乃是什么?是昏君吗?
朕是不是昏君自有后世子孙去评说。
朕给了你权力,不是让你给朕添乱的!
许宴,朕不需要你给朕证明你的能力,朕要的是你能为朕办事!
乔权任是朕的人,你不知道吗?”
“陛下,奴才也知平日里乔大人对您忠心耿耿,只是林北的供词实在是没有漏洞,奏疏和账册的位置他都说得一清二楚。
奴才也难免对乔大人起了疑心,他因贪墨赈灾银子又受了杨州官员的贿赂,所以才会将奏疏藏了起来,这也合理。”
嘉明帝阴沉着脸眉尾微扬道:
“林北?乔权任在内阁的属官?他的供词呢?你带着了吗?呈上来!”
“是,陛下!”
许宴起身,从袖带中抽出一份折叠平整的纸,走到了嘉明帝的身前。
朱红色的官袍下,白色的亵裤上已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那是刚刚膝盖和小腿被碎磁划破流出的鲜血。
可他却走得异常的平稳,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