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陶诺斯一下子从地下弹起,面对这诡异的一幕,长角牛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重新变成了人形。
麋鹿说:“你的同伴,那只狗,有危险。”
雪狼说:“整个小镇,都遇到了危险。”
驯鹿说:“救救他们,请救救他们。”
海鸥扇着翅膀:“再也没有面包屑了,哦,我想说的是,也再也不会有生命了。”
北极兔说:“告示牌,告示牌很奇怪。”
海象和海豹拍了拍肚子,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侧身,翻滚着给长角牛让出了通往大棚外的一条路。
米诺陶诺斯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扯了扯嘴角,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现在自己的双角,是左角残缺,右角完整的姿态。这些动物,不,应该是所谓的“灵兽”们,真的感觉不到自己极力压制但依旧在周身萦绕不休的堕落氛围?
冰蛙跳上长角牛的肩膀,张嘴,用舌头点了一下米诺陶诺斯的眉心。
坟茔钟爱的证明正在黑暗中闪烁浅淡的苍白色光芒。
米诺陶诺斯搓了搓眉心,嗤笑了一声,不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顺着动物们让出的缺口,走到兽栏大棚之外。
街上所有的房门紧闭,除了米诺陶诺斯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谨遵聚落的守则,在自己的房屋内睡了。
暗夜无星,连燃烧者的夜间自我也消失无踪。
米诺陶诺斯的眉头拧在一起。这很不正常......就连地底世界,也会有虚假的天幕投影。除非,此地屏蔽了所有来自星界的注视。
“屏蔽注视”,他,或者博德那只狗通过仪式,其实也做得到。但是,毫无动静地完成这一点,是谁?又是怎么做到的?切,藏头露尾之辈。这手法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同僚,那是他还没撂挑子不干的时候,深渊教团的某个他极其看不起的分支的手笔。
不过那样的话,麻烦就更大了,因为那个分支,根据嫉妒之眼的汇报,全部投入了末日践行者的怀抱......
细细簌簌的声音连绵不断,不断有动物从街头巷尾、烟囱、门窗之间的缝隙以及雪地下面钻出来。它们的眼睛闪着微弱的光芒,昭示它们并不是一般的走兽。
居然全都是灵兽!
不过,他们只是走上街道,默默引导着米诺陶诺斯。
“去镇子外头?你们想告诉我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兽类眼眸里,满溢而出的惶恐和期盼。
长角牛回头,发现格瑞斯正靠在拉贝林的牛躯上,后者本来完整的双角丢了一只右角。两人睡得正香。
米诺陶诺斯笑了笑,说道:“【过来】。”
于是特质帽子上耷拉着的右角角套在律令下飞了过来,自己对着米诺陶诺斯的右角套了上去。
长角牛慢慢顺着灵兽的引导走向小镇外。
等到他走到小镇边界,终于,他明白,这个小镇遇到的麻烦是什么了。
“我操了......”
以恒温结界为边界,此外空无一物,尽是虚无一片。那是纯粹的虚无,看久了甚至会让凡人失去视力。
而边界还在一点点、缓慢但坚决地向内收缩着。裸露在外的积雪、冻土、石子和树木全部都被虚无所吞噬。
雪花和暴风雪在屏障之外席卷呼啸,但都不过是徒劳。再也没有所谓的静默与苍白的覆盖,放眼望去,整片极北之地已经成为一片被掀开的痂。
创口高歌着无声的毁灭之歌,向着小镇从容不迫地进军。
拉贝林·米诺陶诺斯从梦中醒来。
顾不上格瑞斯迷迷糊糊间发出的“喵呜”疑惑声,他四个蹄子踢踏飞快,一骑绝尘,向镇子外头跑去。
落雪依旧,大地洁白一片,宛如亘古不变。
“预知梦?还是......”
格瑞斯从牛身下的影子里钻了出来,他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一边哆嗦,一边神情严肃地问道:“什么预知梦?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长角牛低头看着衣衫不整、眼里满是关切的暹罗猫,温和地笑了笑。
“没啥,唔,你回去把衣服穿好。好不容易变回白色的的部分,要黑回去咯。”
格瑞斯有些尴尬,从影子里钻回原处是更高阶的技巧,他还没学会。
“这是小事,先回去吧......等等,你看哪呢,你......我服了!”
牛身下的猫,视线往牛的身体后方挪动,看见了大清早骄傲展现自己禀赋的昂扬。
“主人太可爱了,这不怪我!”拉贝林在心底胖揍旗星娱乐的恶魔之影,后者自知理亏也没还手还嘴。
“喵呜!”猫拳重击要害!
“哎呀!”
要害被猫猫击打了一下,但是效果不好......或者说效果斐然......
牛驼着猫,一兽一人,红着脸狂奔回旅店。
好消息,镇民都还没起床呢,没有社死。
坏消息,灰狼带着仓鼠在不远处进行晨间写生。
罗曼作为第二能级的“全才”,眼尖得很,所以及时捂住了棕黄头发少年的眼睛,但是这样就没手捂住自己眼睛了......这下不得不狠狠铭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隔壁兽栏大清早为什么这么鸡飞狗跳,博德没去管。他也起了个大早,正抱着果实,打算在前去上早操课之前,和托尔菲尔德请教北地入梦的有关事宜。
北极熊老板兼镇长挂着很深的俩眼袋,疑似在往熊猫形态嬗变。据他所说,他是昨晚和一位前来忏悔的镇民聊了很久。
“你中午或者下午再来吧。”北极熊兽人下了“逐客令”。“先让我补个觉。”
“等下,你说有个镇民泄露了情报?什么?这是很要紧的事情吗?”
“不急。”北地人发出了让外邦人脑溢血的声音。“急也没用,下午好好聊。我先睡了。”说着,北极熊敏捷地钻进了地窖。
同样一夜没睡,眼角红红的札菈从地窖钻了出来,他冲博德点点头,然后推门离开了酒馆。他还要准备银行开门呢,虽然平时没什么镇民会来就是了。
博德觉得自己撞见了大秘密,瑞奇的头顶绿油油的......
天可怜见,坟茔在上,札菈和托尔除了一个忏悔和一个询问之外,真的什么都没干,但这不妨碍博德脑补出“霸道镇长强制爱,天平教士哪里逃”或者“前来自首的我被北极熊镇长非法关押在地窖一整晚”的百万字剧本。
博德一边叮嘱怀里的果实不要学这几个恶俗的大人,一边走向镇中心的学堂。
细雪飘飞,风和日丽,一切安好。
暂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