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重远看到这里,不由得大是气愤。不知是哪个无耻之极的家伙居然干出此等事来,倒也掩饰的真好,加上新婚二人素未谋面,居然令这新婚妻子没有发觉。
孝子的母亲听见响动,第二天问媳妇,媳妇说是孝子半夜回家与她相会。这母亲大怒,就去责问儿子。
儿子听了大吃一惊,晚上悄悄回家,躲在暗处。果然半夜里又见那人穿着丧服进入妻子房间,孝子立即便冲了进去。扭打中,那人抽出一把短刀,戮倒孝子,夺路而逃。
老母闻声而来,发现儿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又见儿媳因羞愧难当,以剪刀插腹自尽,当即险些晕倒,大喊大叫,惊动了四邻出手相助。四邻来到孝子家中,见此情景,宽慰老母。并挑精壮汉子追拿歹人。
母亲痛不欲生,哭了半夜。这时四邻已将歹人拿获。原来是一个游方的和尚,半夜里在众人追赶下,慌不择路,掉进了一口枯井中,带血孝服尚在。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众人将和尚解上县衙,一顿拷打。和尚熬不过大刑,招认杀人,县令又追问凶器何在,那和尚说出凶器已丢在村口的一处小河之中。县令令差役前往寻找,果然找到凶器,便将和尚下了大牢。只待朝廷勾决,秋后问斩。
田重远心道此案证据确凿,看起来没有破绽,极是棘手,只怕真的要被难住。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查看下现场,问一问当事人才再说。
他断破前两粧案子,看似轻轻巧巧,实已是殚精竭虑,迷迷糊糊中倒头便睡。次日清晨,到虎捷营走了一遭,便转向开封府。
进府后,大堂中赵明月和一位师爷正在等待。见了田重远,赵明月道:“王叔差人告知,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让我们二人先行查察本案,凡事可吩咐这位钱师爷。待他身体好转,便来理事。这下可更好玩了,为何不能给他个惊喜呢。”随即想到王叔有疾,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兴奋之情。田重远看得暗暗好笑。
那钱师爷獐头鼠目,五十多岁,闻言便上前行礼。
田重远道:“师爷哪里人氏?”
钱师爷陪笑道:“小人是浙江绍兴人。”
田重远对他本无好感,闻听此言,暗思这绍兴师爷可是天下闻名,人不可貌相,显得自己孤陋寡闻,说道:“可否请钱师爷领我等到湖州县走一遭?”
那钱师爷道:“当然,小人这就去安排。”
那师爷办事甚是利落,为田重远选了马匹,替赵明月安排官轿,并挑选了二十名精细差役,一盏茶功夫,便已诸事齐备。来到湖州县衙,县令接入,钱师爷向县令说明情况。那县令便陪着田重远等人查看死者尸体,凶器等物,继而开了大牢。田重远吩咐县令不必陪伴,只和赵明月,钱师爷三人进去看那去缘和尚。
去缘和尚约莫五六十岁年纪,倒也相貌端正,正端坐在死囚牢中,手握一串念珠,闭着眼睛诵经。田重远示意二人不要惊动他,看了片刻,便命牢头打开牢门。去缘看到这三人,吃了一惊。
牢头搬来一张椅子,田重远请赵明月坐下,赵明月微笑摇头,将田重远按着落座。
田重远开门见山,问道:“大师既然潜心向佛,却为何欺人之妻,还杀了那丈夫。做的有些过分了吧。”
去缘叹了口气,道:“和尚前世里欠了他的孽债,今世里只好偿还,没有什么好说的。”
田重远哼了一声,道:“我明着告诉你,本大人此来,就是为你翻案的。我也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有话你就尽管说吧。”
去缘抬起了头,迟迟疑疑不说话。
田重远暗道:“此人不知好歹,给你申冤,莫不成还得让别人求你?若非陈王爷告诉我,你曾是元侃王爷的座上宾,谁会跟你费这功夫?”
淡淡地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不能伸冤,过不了几天你就要被杀头了。若事情是你干的,自不必说;若不是你,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也是犯了戒。我看你未必上得了西天极乐世界,地狱之苦也不必我多说,你可要想好了。”
钱师爷温言道:“你就说吧,这位大人,断然为你做得了主。”
去缘握着念珠,道:“和尚说来,只怕诸位施主难以置信。此事说来真巧,那日和尚路过这死者家,天色已晚,向老婆婆借宿,被那婆婆婉拒。和尚实在又累又乏,看到主人房屋外有座草棚,便决意在那里将就一晚。
半夜醒来,见有一人影,翻墙而入。不久便听到园中传来厮打哭叫声。先前那人翻墙出来,急急忙忙逃去。和尚心道莫不是主人家中失了财物,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这深更半夜自己独处院外,若被这主人拿住,真是百口莫辩。于是不敢再睡,起身上路。
后来听到身后有人追赶,和尚慌不择路,一脚踏空,跌入一口枯井之中。那井里竟有一身孝衣丧服。和尚随即被人拿住,喝骂痛打一顿,解到县衙。和尚在刑讯之下吃尽苦头,只好招认杀人。请大人为和尚做主。”
田重远道:“人既然不是你所杀,你如何得知凶器所在?”
去缘叹道:“那日堂上,县官大人逼问凶器在哪里。和尚又哪里知道凶器所在?便是编造一个地方,一时间也想不出说哪里好。剧痛之下,迟疑之间,道‘和……和……’
差役问道可是丢在了河中,和尚便点了点头。后来果然在河中找到了凶器。大人您说,天下哪里有此等巧合之事?这必然是前生欠了那真凶的孽债,今生前来偿还,和尚只好认命。”
田重远温言道:“你且放心,若真如你所言,待我不日拿到凶手,便可放你出去。”将那牢头唤来,吩咐道:“这师父的案情还有待商榷,今后要好生招待,不要委屈了他。”那牢头满口答应。
出得牢来,赵明月问道:“大侯爷,你怎么能听着和尚一面之词,就断定他不是凶手呢?”
田重远道:“钱师爷,你怎么看?”
钱师爷笑道:“承大人下问,小人便放肆了。小人看这和尚身体绵软,手无缚鸡之力,不像有杀那位孝子的能耐。况且见大人在狱中观察那和尚拨弄念珠诵经,莫非在看他是否是左撇子,因为那死尸的伤口,是在右侧肋下?”
田重远心中暗暗赞叹这师爷目光敏锐,笑道:“师爷果然心细,一刀致命,确不像这和尚所能。”
赵明月道:“我看你这大侯爷文质彬彬,也不像是武功高强之人呀。抓到那和尚时,身边有血衣;他说凶器在河中,果然也能在河中找到。要说他不像凶手,那还有谁更像凶手?”
田重远讪讪笑道:“此话也有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来这里便没有什么用处。”
赵明月摊开双手一笑,脸露无奈之色。
田重远道:“咱们反过来想,假设凶手另有他人,从新捋一遍,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钱师爷沉吟道:“若说真凶另有其人,先将血衣抛在枯井之中,碰巧和尚随后掉到枯井中,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那和尚随口招认凶器所在,竟然言中,却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