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缓缓说道:“可你是否记得,母后乃是出自低贱的九夷族,在神族和人族眼中,我们几乎被轻贱到尘埃里。以我当初的身份,即便在人族富户家中做个奴婢,都是对我的抬举。”
馨悦连忙否认:“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九夷族已经不是贱族了,母后如今坐在王位上,又有谁敢用出身贬低母后?”
淑慧听懂了玉燕的话中深意。
““陛下想告诉我们的是,一个人的尊贵与否,不在于出身如何,而在于她的才华、品德和能力。
只有德才兼备的人才能真正赢得他人的尊重和信任。高贵的出身并不能说明一切。
若是德不配位,难以服众,却尸位素餐,载舟的水自然会化为波涛将其倾覆。”
馨悦听完淑慧的解释后,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接着撅着嘴向玉燕抱怨道:
“母后,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接跟我说啊,每次都要淑慧给我翻译一遍,好像我很愚笨一样。”
玉燕哑然失笑,然而淑慧明白,玉燕此举,是为了让馨悦更加信任、倚赖自己。
榆罔临终之前那般殷殷嘱托,她如今又得玉燕如此器重,自然要尽心竭力。
况且玉燕这话,何尝又不是在提点自己。
她虽然身为瞫氏嫡女,地位尊贵。
可她自己将来也清楚,未来的命运也不过是和其他世家氏族的女子一般,为了家族的利益联姻,嫁与他人相夫教子。
但现在不同了,辰荣已经有了女帝,还会有第二个女帝。
意映也曾说过,等她长大之后,要成为一个女将军。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何不能成为第一个女相?
这些年来,有不少氏族为了表示忠心,将自家女儿到辰荣山,跟随玉燕学习各种知识。
焉知她们当中,不会有人成为下一个女族长?
然而此时的馨悦想的却没那么长远,而是虎视眈眈的看着监牢中的西炎昌意。
她等待许久,终于可以亲自手刃仇敌为父王报仇了。
为了处决西炎昌意,玉燕精心策划了一场盛大的处刑仪式。
她命人搭建了一个高耸入云的处刑台,其目的不仅是为了让每一个辰荣子民都能目睹这一场景。
更希望借此机会让所有人听到西炎昌意认罪的声音,见证他们的仇敌引颈就戮的那一刻。
听着玉燕那慷慨激昂的演讲,西炎昌意冷笑一声。
但看到被束缚在一旁的妻子,想到远在朝云峰的母亲和儿子,却也不得不按照玉燕的意愿,揭示出当初的阴谋。
一时之下,群情激愤,西炎昌意不愿再听那些辰荣子民的辱骂,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
然而来到他面前的,却不是刽子手,而是一个看起来比他的儿子玱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
西炎昌意一怔,直到看到少女手中的剑,才明白她要做什么。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让一个孩子来做这样残忍的事情。辰荣王仁德一世,你怎么能如此残暴?”
西炎昌意声音颤抖,但馨悦却没有领会他的好意,听他提到榆罔,心中的怒火更甚。
“原来你也知道我父王仁德,可就是这样一个仁德慈悲的君主,却被你们用阴谋所杀!
西炎昌意,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辰荣馨悦,是辰荣王榆罔,及辰荣王玉燕的女儿,更是下一任辰荣王!
今日我便替辰荣百姓,来取你这奸贼的性命!”
长剑落下,鲜红黏腻的血溅上馨悦白皙稚嫩的面庞。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拿着剑的手还在颤抖。
但她仍然努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高举起西炎昌意的头颅,展示给她的子民看。
群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晕厥的昌仆那绝望的神情。
而她现在的绝望,将会在返回西炎后,在西炎昌意的葬礼上,对着西炎夷澎彻底爆发。
西炎昌意的事情解决后不久,相柳也从皓翎返回,照例先去看望过防风邶的母亲后,这才返回辰荣山。
相柳的身份自然是瞒不了防风族长的,更何况也没必要瞒。
防风族长对于孩子有点感情,但不多。
比起一个被流放到极北之地,已经逝去的庶子,如今这个贵为摄政王,能够给防风家带来更多利益的相柳,显然更符合他对于儿子的期待。
而唯一真正在乎防风邶的母亲,也被蒙在了鼓里,只当是儿子过于俊俏,所以被辰荣女王看上收入后宫了。
她自己知道做小老婆的苦,却没想到儿子跟自己走上了同一条路,不由得十分伤心。
相柳有些啼笑皆非,却还是宽慰她说如今紫金顶只有自己一个,玉燕对他十分爱重,虽然没有正式名分,但他过得比谁都好。
但防风邶的母亲哪里不晓得其中心酸,还当是防风族长为了家族利益,将儿子和女儿都舍了出去献给女王,和平常同样见不到女儿的防风夫人倒有了些同病相怜之感。
“邶儿,如今陛下虽然宠你,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这大荒美貌俊秀的少年不知凡几,陛下如今青春少艾,将来少不得有新人进宫,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啊?”
相柳忍着笑问道:“那母亲觉得我应该如何?”
防风邶母亲叹了口气。
“还是要有个孩子才是。即便那个孩子没有资格继承王位,可女人一旦有了亲生的骨肉,就相当于有了软肋,对于你这个父亲,也会多念一些情分。
看在孩子的面上,将来即便有了新欢,也不会轻易抛弃你的。”
相柳口中应下,却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大荒神族的女子而言,生育是一件极其冒风险的事情,几乎九死一生。
若是灵力差些的,很可能都会死在产房中,即便能够撑下来,也会元气大伤。
玉燕是那般爱惜自己的一个人,怎会给敌人留下这么好的机会。
她宁可收养馨悦和意映,将王位交到与自己没有一点血缘的人手中,都不愿为了生儿育女损害自身。
榆罔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何况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