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身姿轻盈地跃过院墙,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曼娘此刻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踱来踱去。
一见玉燕满身血污,脸色苍白地回来,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我的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听说上元灯会上出了事情,巡防营开始到处搜捕,姑娘你可不是……”
玉燕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帮我换衣服。”
曼娘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边动手帮玉燕更衣,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现在家里都已经发现姑娘你不见了,可急坏了主君和小娘。
他们现在不敢声张,正在老太太房里商量呢,姑娘你可先想好一会儿该怎么和他们解释吧。”
玉燕轻轻颔首,待整理妥当,便前往盛老太太居住的院落。
见到玉燕回来,原本还哭哭啼啼的林噙霜就跟大娘子似的,嗷的一嗓子就扑了过来,紧紧抱住玉燕不松手。
“吓死娘了,你这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你知不知道娘都快担心死你了!”
玉燕抱着她哄了一会儿,这才对着盛纮道:
“对不起,父亲,方才女儿在灯会偶遇了八贤王,一时兴起多聊了几句。
不料巡防营突然清场开始赶人,女儿和八贤王只得先行回避,等风头过了这才被送回来。”
听到这话,盛纮总算才松了口气。
“和八贤王在一起就好,不过燕儿,你下次行事可不能这么鲁莽了,便是不为了你自己,也该为了家里的姐妹想想。”
玉燕低眉顺眼,听了一会儿教训后,这才和林噙霜回到了房里,而那件血衣也被曼娘带出去偷偷烧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尘埃落定,没想到第二天,巡防营在郊外找到了那伙贼寇的尸体。
更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还有一个活口在。
玉燕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绝不可能,五名贼人都被她杀了个七零八碎的,哪来的第六个贼人。
而好巧不巧的,那唯一生还的贼人在审讯之下供出,他们昨夜在上元节,掳掠了两名官家小姐,正是荣家姑娘和盛家姑娘。
为证其言非虚,贼人还出示了从两位小姐身上取下东西的信物。
盛纮下朝回来以后听到这个消息人都麻了,急匆匆赶到开封府想要探听消息,结果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盛纮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赶回了家,第一件事便是把玉燕拎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燕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只得将自己和荣飞燕被掳,然后被八贤王所救的事情说了。
盛纮听完,当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昏倒在地。
不多时,八贤王大驾光临。
此时盛纮仍在昏迷不醒,大娘子与祖母又卧病在床,还是玉燕接待的他。
虽然不合规矩,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没什么规矩可言了。
八贤王并未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地径直问起玉燕对这件事的看法。
玉燕轻叹一声,答道:
“还能有什么看法?无非是嘉成县主谋害我和荣飞燕不成,便又冒出一个贼人来继续坏我们的名节。
人言可畏,反正不管我们是否失贞,只要我们曾经被贼人掳走的消息传出去,便已经相当于给我们判了死刑。
但我不明白的是,那个活口是哪里来的,居然还得了我和荣飞燕的物件作为证据。
这世上哪有贼寇自己准备罪证指认自己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八贤王闻言,用手指轻轻叩着椅背,沉思片刻后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寻求解决方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比如让荣家的人出面,证明昨夜你和荣飞燕一直在一起,再找几个丫鬟仆人作为证人,开封府尹自会想办法让那贼人改口。
至于那些物件,只要你们咬死不认,也不足以证明什么。”
玉燕却摇了摇头。
“嘉成县主既然有此一招,定然是准备一击即中的,况且她此举,背后未必没有邕王的手笔,王爷您可以向开封府施压,难道邕王就不可以吗?”
八贤王露出一丝微笑,饶有兴趣地问道:“何以见得?”
玉燕缓缓道: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我不过是受了连累。嘉成县主、或者说邕王的目的,从来都是荣家。”
荣妃出身寒微,乃是兖王举荐入宫,想让她走和曾经德妃一样的路子。
荣妃也算是有出息,凭借美貌竟也一步步攀上了妃位,成了后宫中最为得宠的妃嫔,连带着整个荣家都一飞冲天,显赫一时。
荣妃在立储一事上有没有为兖王和皇帝吹枕边风尚未可知,但在邕王眼里,有这么个人在后宫总归不是好事。
齐衡又有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荣飞燕竟然敢和嘉成县主争抢夫婿,显然是没有把邕王放在眼里。
加之荣家这些年来愈发跋扈,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让那些见风使舵的人看看和自己做对的下场,今后邕王还有什么底气和兖王争位?
至于自己,估计便是顺带手的出气筒罢了,也是合该她倒霉,正好在那个时候撞上了荣飞燕。
听完玉燕的分析,八贤王却是叹了一口气。
“你能想明白这些,总归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可你知不知道,荣飞燕疯了。”
玉燕一怔。
“怎么会?我都没让那些贼寇碰到她半分,怎么好端端地便疯了?她也未免太脆弱了吧。”
八贤王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她不是因为那些贼寇疯的,是因为你疯的。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吗?”
玉燕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她当时醒过来看到了……不是吧,这么点小事至于……好吧,还真的至于。
是我一时冲动,没控制住情绪,可我也是真没想到她会中途醒过来。
都怪那些贼人,一点都不敬业,要绑架人也不买点质量好的迷药。”
“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接下来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你可是得罪了邕王,甚至可能是未来储君,你就一点都不怕。”
玉燕气定神闲地看着八贤王,眼中却是决绝之色。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然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王爷如何,储君又如何,便是天王老子,难道还能比常人多一条命来不成?
既然有人不想让我活,那大家就干脆都别活。”
八贤王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故作轻松地一笑。
“何至于此呢,本王既然来到了这里,便是不想让燕儿受委屈。只是不知道,燕儿愿不愿意接受本王的好意。”
玉燕笑嘻嘻地道:
“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是为我安排好后路了,燕儿自然感激不尽。”
“这可是你说的。”
八贤王那双向来温润的双眼,忽然露出凌厉的神情来。
“我只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离开盛家,到我的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