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笑不由退后两步:“你的眼睛怎么了?”
女子回忆道:“我出生官宦之家,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后嫁给富商,成为正室夫人。
婚后不久,便为夫家诞下嫡女,本以为自此,能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哪曾想,竟遭歹人嫉恨,对我痛下毒手,毁我容貌。
自那以后,我的夫君便对我冷眼相待,往日的柔情蜜意,烟消云散。
他不顾多年情分,停妻再娶,将我贬为妾室,我可怜的女儿,也从嫡出,沦为庶女。”
新进门的主母,蛇蝎心肠,为庇护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设计陷害我的女儿。
凭空捏造罪名,诬陷女儿盗窃家中万贯铜币,夫君偏听偏信,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
便命人将无辜的女儿捆缚手脚,扔进寒潭,我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水中拼命挣扎。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娘亲救我’,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喊。
最终,女儿没能逃过一劫,被活活溺死在寒潭中。”
女子说到这里,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她双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空空的眼窝中,流出的,却是鲜血。
良久,才渐渐止住了哭声,继续说道:
“爱女殇逝,我心如刀绞,终日涕泗滂沱,一日心有郁结,与夫口角数句。
他竟说我怒目瞪他,有悖妇德,令人挖去我的双目,令我惨死。
他德行有亏,害怕我死后化为厉鬼,索他性命,竟将我的遗体,封印在鸿商阁禁地。
禁地戒备森严,唯长老方可入内。为绝后患,他在坟前,埋下烛火老者。
妄图借他头顶永不熄灭的烛火,将我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柳含笑立在一旁,听着这番讲述,心中义愤填膺,面上却满是疑惑:
“烛火老人?可是刚刚头顶生出烛台,烛火长明不灭的怪人?”
女子轻轻颔首,神色凝重:“相传,他本是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
一日,偶然得了一本奇书,名为《百鬼图》,甫一翻开,便如痴如醉、心无旁骛。
天色渐晚,夜幕低垂,家中蜡烛燃尽,一片漆黑。
而邻家烛火摇曳,光亮却无法透墙而入。他求书若渴,急中生智,在墙壁上凿洞。
引邻家烛光,照在《百鬼图》上,孜孜不倦地研读起来。
天寒地冻,他沉浸其中,浑然不觉,待到天亮时分,竟被生生冻死。
邻居得知此事,感慨万千,心生怜悯,将家中烛台,交给老人的后人。
让烛台与老人一同入土为安。一年之后,老人的坟墓附近。
常出现一个头顶长着烛台的老人,烛台上的烛火,无论风吹雨打,永不熄灭。
故而,人们都称他为烛火老人。更有传言,将烛火老人,埋在坟墓前,只露出烛台和烛火。
便能镇得住坟墓里的亡魂,让其不得作祟。”
柳含笑玉容含霜:“如此说来,埋在你坟前的烛火老人,竟是用来镇压你的不成?
只是为何我甫一现身,他便自地下破土而出,慌不择路、匆匆离去呢?”
女子神色淡然:“只因你刚刚历经痛苦的事,心中伤心欲绝、万念俱灰。
烛火老人头顶的烛火,任凭风吹雨打,皆能安然无恙,可唯独最怕你这般心灰意冷、生不如死的情绪。
他察觉到了你的情绪波动,自然心生畏惧,他头顶烛火,受这种情绪影响,摇曳不定。
一旦熄灭,他便会灰飞烟灭,化为乌有,怎敢多做停留?”
柳含笑心中暗自思忖:“原来如此!难怪之前,凌虚要我假死进入鸿商阁禁地。
还言之凿凿,说唯有我如今这般心境情绪,才能为他寻得答案。
想来,他对这禁地中的种种隐秘,早已了如指掌。”
柳含笑再次看向那女子:“鸿商阁禁地守备森严,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
即便是阁中五大执事,也唯有在死后,才有资格葬入这里。
你并不是鸿商阁中人,怎么会被葬在这里?”
女子抬起头,轻叹一声:“我虽不是鸿商阁的人,但我的夫君,却是鸿商阁长老。”
柳含笑心中不禁一震,鸿商阁三位长老中,有两位男性,一位女性。
她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一位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
她秀眉微蹙,眼中满是疑惑:“不知是哪位长老?竟能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恶行!”
无面女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便是鸿商阁内务长老何夕阳。”
柳含笑听闻此言,呆立当场,在她的印象中,何长老向来仁厚善良、乐善好施。
在鸿商阁中,德高望重,深受众人敬仰。
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位长老,竟然会做出丧尽天良、天理难容的事情。
她满脸难以置信,喃喃自语:“何长老向来仁厚,怎会做出这般惨无人道的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无面女子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在外人面前,道貌岸然,内心却阴险狡诈!”
凌虚听完柳含笑所言,不禁悚然动容:“如此说来,那被埋在鸿商阁禁地,用烛光老人镇压的女子。
竟是惨遭剜目,含恨而终。她的女儿,溺毙在寒潭中。而女子的夫君,女孩的父亲,竟是何夕阳长老?”
柳含笑柳眉微蹙:“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罢了,既无真凭实据,岂能尽信?”
凌虚剑眉一扬,沉声道:“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更何况她是已经死了许久。被封印于地下墓穴,恨意难消的死灵。”
柳含笑疑惑不解:“然据我所知,何夕阳向以乐善好施、菩萨心肠闻名于世。
他家突遭歹人袭击,贼人杀他父母,害他妻女,唯一的兄弟,也在混乱中不知所踪,生死难料。莫非传言有误?”
凌虚忽地忆起在鸿商阁大堂中央所见的那块牌匾,上面刻着“夕阳古道”四字,不禁喃喃自语:
“唯一的兄弟,在混乱中不知所踪,生死难料,何夕阳、何古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