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说我们是神的羔羊,那我们一定有一天会见到天使吧,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山夏宿舍床架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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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伐历200年,
高塔顶端——
山夏打着探照灯光,在触手可及的钢穹上寻找向上的“出口”。
鼓风机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但厚实的铁壁阻隔,他见不到外面的空气。
“你去探索,我在这里警戒。”军士向他打手势。
山夏点点头,转身沿着塔顶边缘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一处向上的钢梯出现在他眼前。与此同时,身后深邃的黑暗里传来一阵枪响。
山夏心知情况不妙,加快了动作。
门。
钢梯的顶端有一处向上开的门。
“出口!”山夏拼尽全身力气打开那道锈蚀死的门,站在塔顶。
大脑忽得一下子放空,山夏眩晕着瘫坐在地上。
没有脑海深处那么明亮的强光,但是比漆黑的钢原亮堂得多。
无边的阴云取代漆黑的钢穹,在无限远处不可触及的高天上翻涌,时而会有闪光,然后是巨大的声响。
他正坐在一个平台上,距离真正的地面有五六米的距离。
山夏的目光再移到地上,是土壤,而非硬质的残骸碎片。远地有大片枯死的林地,他从未见过这么多。
虽然是暗色调,但是比起阴暗无光的钢原,地上的世界让山夏大为震惊。
他摘下呼吸面具,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这就是光吗?”声音从出口处传来,蔚站立在那里,同样摘下面罩仰望高天。
山夏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站起来防御。
“你是哪只小羊羔?”
“尖兵五组长。”
“名字。”
“山夏。”
“这样啊……”蔚提起刀钢刃,向山夏处踱步。
“你要做什么?”山夏问道。
后者笑了笑,将肩上的撒旦徽章甩给山夏。
“是吗……”山夏看了看,他知道那人要杀自己。
“不打算抵抗一下吗?”
“为什么呢?”山夏仍呆坐在原地。
“不要问这种孩子似的问题了。”
“我已经十几年没问过了。”
蔚在山夏身前站定,把钢刃当在他面前。
外界的环境无比清晰地映在山夏的眼里,他大口地呼吸着这空气,往昔的一切都浮现在脑海。在日光下的庭院,他与众人嬉戏打闹;在成荫的大树下乘凉,向水塘里投掷石子;看笔直的大道上有货车驶过,营建地下城的新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在暴雨的那天,他打着伞,步入阴冷的“未来工程”……他是地上的民,终究还是厌恶血与锈蚀,终究还是期望白日里的生活,终究……还是渴望生命。
山夏站起身来,篡紧腰间的钢刃。
“你要做什么?你——”蔚问道。
话音未落,山夏脚下猛一发力,转身逃跑。
“你逃不掉的。”蔚喊道,直到山夏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迈步追赶。
山夏跃上鼓风机后背过身来,身后那巨大的通风口通向塔底,深邃地让人无法直视。
“喂喂喂……”
撒旦站立在地面上,羔羊站立在崖岸边。
“砰!”地一声枪响。
巨大的风声在山夏耳边呼啸,眼前外界的光浓缩在狭小的通风口里,逐渐远去……
他的身子向下坠。强力的风,压着锈蚀的空气灌入他的胸腔,逼迫着他阖上眼。
钢丘的往事走马灯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尖兵训练营时光较为轻松,还是有欢笑与打闹的,但更多还是流血流汗的蜕变历程,在无数次的锻炼中,他的肉体坚韧,精神敏锐,但自我的思想却不断被封禁麻木。紧接着数年的战斗历程,他带领着尖兵五组游走在钢原战区上,几乎没有一日停歇。
天使的徽章镌刻在刀刃上,撒旦的命令驱使着他们前进。
经历过无数阵亡,埋葬过牺牲的战友,却从未畅想过黯淡的未来。他的思维彻底麻痹在漆黑的钢原,行走在锋利的刀刃上。
无数已经逝去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见到第一个牺牲的战友,见到尖兵五组全员,见到人山人海般的无数敌人。他还看见辰,看见Z先生,看见自己……
山夏猛地睁开眼。
通道中的破旧电缆阻拦他下坠的速度,反复的打击中,他的身体丧失知觉,直到最后那一瞬,钢原的引力将山夏一把揽住。他重重地跌在地上,意识在一瞬间消散……
孤独且哀伤,在羊群坠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