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都有个疑惑,六妄大人。”
六人骑着没腿的黑水纸马在低空中小心地缓慢前行着,出了大九边关后接壤着五色的边缘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那便是比被污泥沾染的地方更要沉重,更压抑。
越往五色境内走,头顶上的乌云愈发厚重,太阳光都无法穿透而过尽数被阻挡在乌云外,只可遥遥看到透过云层的薄薄一丝昏暗光亮,绵绵细雨好似尾随他们一般,哪怕走出很长一段路了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昏暗阳光压在乌云上,透得天地间一片昏暗黄黑,大有一片末日之感,五色边境着眼望去数里没有丝毫生迹,大地干枯发裂,哪怕看得到零零散散几颗树也只是枯死不知多久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在潇潇细雨中不断被吹打摇摇欲坠。
“您所修所学师承何处?在下待在司内的时间也不短了,或多或少也接触过一些六妄,却从来没有同您这般手段甚多。”
临川下披着白纸袍,落雨穿过纸袍打在他的盔甲上滑下,骑着纸马进到疯子身旁恭敬问道,在他心里这个问题应当是存留了许久。
疯子一边骑着马,一边伸出手接住雨水,看着雨滴落在手心滴溅出的雨花。
“就像咱先前说的那样,咱记事起便会这些,你们信吗?”
“这,大人莫要说笑了,哪有人生下来便样样精通的?”
临川下无奈苦笑着说道,疯子却嘿嘿一笑。
“咱没那必要骗你们,确实是记得东西开始就会这些,即墨说得不错,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付代价便得到的,咱的代价大抵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大人莫非记不得从前的事?”
“所以咱说了呗,记事开始便会,”疯子掏出张剪纸小人来放在口中嚼着,口中含含糊糊地说着,“大抵是没了记忆前便学会的。”
“这,万般抱歉,提及起大人的心事了。”
临川下有些尴尬地冲疯子抱拳道,面上满是歉意,疯子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小事,没必要道歉,反正对咱现在来说没什么大影响,无所谓。”
正说着,疯子远远看到远方枯竭大地上有一座仅剩着残垣断壁的建筑,仅存两面破败不堪看起来随时会倒塌的墙壁立在大地上,残砖碎瓦散落在地上堆积成小山,孤零零地在这枯涸之地守望着。
“咱们去前面歇一会吧,出行也几日了,休整一下。”
身后众人轻轻点头,虽说打从出来也没几日,但一路上一直不曾停歇,多少还是有些疲惫感的,身下纸马速度微微一快,几人便跟着疯子朝那处孤独坐落的废墟而去。
落雨不大不小,但却一直下个不停,不断增添着厚重的潮湿感,再配合上废墟中被压得太久的废土味,直往人肺里钻喘不过气来,瓦砾堆下的霉味被雨水尽情冲刷而出,在荒芜大地里宣示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存在感。
几人落到废墟中,疯子挥手将纸马收进袖中,扔出几张白纸插在附近的土中,升起一道道光幕,雨水打在光幕上被阻挡着,顺着四周流下。
不多时,废墟中升起一阵炊烟来,点点火光在其中亮起,在昏暗雨幕大地中忽明忽暗,如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火,在天公无情的锤击下苟延残喘,然而这一切在光幕外却看不到。
几人进入废墟后靠着墙角随意地坐下,仇平背着的那包裹看起来仅有几个拳头大小,他却从里掏出一口大锅和薪柴来,熟练地架锅起火,又从包裹里掏出一些备好的菜和干粮扔进锅中。
疯子朝锅中看了几眼,问道:“怎个净是素的?没点肉沫星子?”
“走得急,没备着,就着点干粮吃吧。”
疯子眼咕噜一转,嘿嘿一笑,从袖中扔出一张白纸来,白纸在空中不断翻转长出血肉器官,最后一张皮子包裹而上,一头被绑住手脚的牛便出现在了废墟中,众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头牛,一时间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仇平小心翼翼地上前戳了戳那牛的身子,仔细确认好几遍后才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疯子。
“啥,啥啊这,你怎么变得出头活物来的?”
“这可不是凭空变的,你就说现在有没有肉了吧?”
疯子坐靠着墙,屈指朝地上的牛一弹,一道清风吹拂而过,那地上的牛大气不吭,就这么凭空被剖解开来,牛皮自己飞落到一旁地上,那皮下的整具牛身几息后块块裂开,内脏从肉堆里飞出到牛皮子上,整个过程仅仅几息,一头牛便这么凭空被疯子剖解开了,甚至连预想中的猩红鲜血都不见一滴。
“道友的手段当真是不少,这种变出活物的手段都不缺,我们几个在道友面前当真是过家家把戏了。”
愣愣出神的几人里仇谋最先唏嘘着开口说道。
“道友手段奇多,又有常人不可见的通天之能,为何我从前从来不曾听闻过有道友这般人物?”
“我?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到这地方满打满算都还没有一个月头,”疯子看着仇平拾缀着地上那些牛肉块,淡淡开口道,“刚来这地方没多久就来帮白玉生收拾这里的烂摊子。”
“那道友为何来此地?”
“为何?这不是···”
话还未出口,疯子突然愣住了,对啊,为何?若是为了逃离和对付不可言,那还有其他手段,他大可以不管这个介子的死活,完全可以把八百律的规则吞吃了壮大自己,为何自己现在还要这么费手脚地跑来跑去,忙活这个介子的存亡之事,他又不是八百律。
“小疯子,老子觉得问题肯定出在咱俩消失的那五十九年里,还有就是那莫名其妙的封印,”亥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封印之前不是漏了一点么,咱俩看见了咱以前的样子,肯定和不可言有关,咱哥俩的七情从来不会有这种波动。”
疯子细细想了一下,非身死之前哪怕他帮平定介子的崩毁,也只是因为随性而起答应过非身的一句口头之语,从来没有在意过尘子,为何到了这个介子后,不时会被身边介子所牵动住情绪。
“对啊,我图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