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奉城内城的西三大街已经没啥行人了。陈记茶庄的伙计正在打烊。忽见一个四十多岁模样,戴着眼镜,穿着青色长袍,像个教书先生一样的人走进来。伙计上前说道:“老板,我们打烊了,明天再来吧。”姬逾回应:“我只是买茶叶而已,花不了你多少时间的。”姬逾边说边进来,四处张望。
门店里,右手边是柜台,架子上陈列着一饼饼的茶叶。左手边有几张桌子。楼梯口有字样:“二楼雅间”。姬逾走到柜台前,浏览着各种茶饼。伙计走到他身边,木然说道:“客官,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烊了。你明天再来吧。”姬逾没有理会他,指着其中一个茶饼说:“这个铁观音,什么地方产的?能尝尝味道吗?”
伙计无奈,转身朝着二楼大喊:“掌柜的,有位客官要买茶叶!”不一会,随着楼梯咯吱咯吱地响着,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笑脸盈盈地走向姬逾。他头戴瓜皮帽,身穿深色马褂、黑色长袍。掌柜边走边打量着姬逾,口中说道:“老板要什么茶叶啊?”
姬逾回应道:“这个铁观音,你们卖得挺贵的,可不可以尝尝味道?本人好茶,合心意的话,大量购买。”“可以,当然可以了。客官请上二楼雅间。”掌柜笑着说,向着楼梯作出一个请的手势。随后,掌柜对着二楼大喊:“小全子!热水,客官一位!”,然后转身对刚才的伙计说道:“老板要的铁观音,剪一撮上来,我亲自冲泡。”
姬逾在前,掌柜在后,一起上二楼。二楼的灯光挺亮的,姬逾看见有人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他继续低头往上走。脚下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刚上二楼,一支手枪顶在姬逾的后背,一支步枪在侧面对准他的头。掌柜把姬逾往前推,推进了一间包间里面。“坐!”端着步枪的小全子大喝。掌柜笑道:“你是什么人?竟然会法力易容,还会读心术。”说完,他爆发出气息,浑身冒出深蓝色气焰——蓝阶超品!“看到了吧。外面还有两个蓝阶二品,别指望逃跑。好好坦白,我兴许会考虑放了你。”
姬逾坐在一张长椅上,淡然问道:“这种情况下,我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掌柜继续嘿嘿地说道:“这么淡定,是不是那个杀死竹机关特务的蓝阶超品啊?”姬逾没理他,自顾自地问:“你是倭人?”“东瀛人!明猪!”掌柜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倭奴!”姬逾回道。“八嘎!”小全子用枪托猛砸了一下姬逾的头。枪托还没碰到姬逾的头,就好像砸在一堵透明墙壁上一样。小全子吓了一大跳,立刻举枪指着姬逾的头。
“我明白了。我用读心术问心的时候,是用明语的。所以让你发现了。”姬逾恍然大悟。掌柜嗤笑:“哼!用明语当作心声,来让东瀛人回应。你也够蠢的!说!是北境军的,还是同林堂的?该不会是锦衣卫吧?”
忽然,小全子怪叫一声,转身朝着掌柜开枪。掌柜后仰躲开。姬逾已经弹起,双脚朝着两人一蹬。掌柜双手交叉格挡,被踹飞出去,把包间的木板墙撞得稀烂,跌落楼下。小全子的胸膛被踹破,姬逾的脚卡在他的身体里了。包间外杀意骤起,姬逾一边侧身,一边蹬开脚上的尸体。一个篮球大小的绿色光球飞来,把木板墙炸出一个洞。同时,几颗手枪子弹穿过大洞,射入,刚好被姬逾侧身躲开。两股气息,一个绿阶,一个普通人。姬逾手一挥,一个篮球大小的深蓝色光球朝着气息飞去。一声巨响,半间茶庄倒塌。
姬逾冲出包间,落在一楼。这时,一面墙壁已经完全倒塌,大梁还在,房顶摇摇欲坠。不时有瓦片落下。姬逾刚站稳,就瞥见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姬逾左手冒出深蓝色气焰,以手刀格挡。掌柜挥舞着蓝气缭绕的武士刀。
姬逾左手手刀延伸出一把深蓝色的气焰刀,往掌柜的腹部一点。掌柜立刻后跳,朝着姬逾的手臂下劈。姬逾回刀,格挡,右手甩出一个篮球大小的光球。掌柜单手持刀,空出的手一拍,打飞了光球,随后一刺一拖,做出主动防御动作后大步后退。
看见姬逾停下,掌柜才看了一眼拍飞光球的手掌,焦黑、灼热、疼痛、麻痹。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发射出威力这么大的光球!此人调集法力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而且,他还没有法力外相。掌柜的心突然一沉。难道遇上武士或者华夏道士了?
姬逾用气焰刀把长袍前后割掉,露出了小腿。掌柜同样割短长袍,还踢掉了布鞋。掌柜三百六十度转体低扫腿,一股旋风般的气旋从他的脚下迸发出来,把满地的瓦片碎吹开到一边。
“我要来了哦!”姬逾轻蔑一笑,身形一闪,气焰刀瞬间到了掌柜的头顶。掌柜横刀格挡,反手一削。姬逾收刀一拦,随即刺向掌柜面门。掌柜回刀格挡,正想反击,气焰刀又来了!掌柜一惊!好快的动作!
姬逾提速,上点下刺,左撩右劈。掌柜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两股气焰剧烈碰撞,发出阵阵爆鸣,空气中泛起阵阵劲风。头上的瓦片落得密集了。
掌柜忽见姬逾冷笑,眼前紫光闪动,一道紫色气焰当头劈下。掌柜大惊失色,连忙双手顶刀格挡。乓的一声巨响,火星迸发,武士刀断开,掌柜被竖着一分为二!
前后半分钟不到,这个蓝阶超品的竹机关皇牌课长当场殒命。
这个时间的东二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东洋商会大楼是这一带最大、最气派的建筑。也是全奉城唯一一个悬挂着牌匾“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建筑。大楼一二楼是办公区域,三至四楼是员工宿舍,五楼专供大人物居住。
经过的行人忽然听见大楼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女人叫声,纷纷驻足围观。不少伸长了脖子望向大楼窗口。大楼门口的保安由三个增加到六个。他们在门口站成一线,防止人群乘机涌入。
一具无头尸体倒在三楼过道,地面一片红白黑混杂的东西。一个女职员吓得当场晕厥。一个秃顶中年人叫喊:“快叫护侨队!通知千本队长。”“这人,好像就是千本队长。”“快通知本田会长。”“嗨!”
一个中年女人疾步走来,身边簇拥着五六个人,沿途的人们纷纷靠墙站,向她鞠躬。秃顶中年人快步迎上去,鞠躬道:“滨田女士!”滨田女士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无头尸体。她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道:“叫人收拾掉,知会领事馆。”随后转身对身边一个男人低声说道:“你亲自去西三大街,召回纲手课长。”“嗨!”“你,去召集内务课的人,到我办公室来。”“嗨!”顿了顿,她对秃顶中年人下令:“让护侨队的人守住出入口,除了我的人,谁都不准进出。”“嗨!”
滨田女士从容不迫,让现场众人安心了不少。她就是奉城竹机关的机关长。
正当滨田在几个特务的簇拥下离开时,一阵阴风吹过。电灯一闪一闪的。滨田女士和在场的阴阳师爆发出气息。两个蓝阶、四个绿阶,滨田女士白阶一品。倭国所谓的阴阳师,相当于华夏的修士,修法之人的统称。
忽然,电灯泡全部爆开。楼道一片漆黑。几个女职工发出阵阵惊叫。在嘈杂的人声之中,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喉咙发出的咕噜咕噜像呛水一样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鞋跟乱蹬地面的声音。
“怎么回事!”“没有感到气息异常啊!”“糟了!滨田女士!”“滨田女士!”“快送医务室!”“滚开!”“滚开!”
三楼走廊彻底乱了套!众人争相逃命。跑在前面的人发现,楼梯口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堵住了,根本过不去!漆黑一片的三楼,人人自危。突然,所有人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阴森森的女人声音,声音用生硬的倭语说道:“去死吧!”言罢,传来毛骨悚然的笑声。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不要慌!这是传音之法!是华夏修士在捣鬼!”众人稍稍安定,阴森的笑声再次响起。
一个绿阶阴阳师向着窗口飞奔,纵身一跃撞开窗户跳楼了。几个普通人跟着冲向窗口。跳不跳看情况,好歹那边有月光照进来啊。谁知这几人到了窗口后,很快又跑了回来。另外一个绿阶阴阳师快步上前,探身一看,立马汗毛倒立!他连退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跳楼的那个阴阳师支离破碎地悬停在空中,就在窗外不远的地方。看着好像窗外有什么机关把人切成了几段。
这时,他听见身后一阵骚乱。又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倒下,痛苦地挣扎着。刚才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再响起:“是御物之术而已!慌什么慌!阴……”这声音突然猛咳几下,然后一声“哗啦”好像呕吐一样的声音响起。腥臭扑鼻。附近的人不淡定了,不少人觉得周围的身影都在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
一个蓝阶阴阳师突然发狂,朝着人群发射光球。一声轰鸣,几声惨叫,借着爆炸瞬间的亮光。人们可以看见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滨田女士!她的喉咙似乎被割开了。“八嘎!竟敢打我!”一个绿色光球射出。随后,越来越多光球飞来飞去。走廊的人彻底炸锅了。一声声爆炸中,人们三三两两地倒下。那个秃顶中年人下半身被炸没了,倒在角落里。
四楼五楼的情况差不多。都断了电,漆黑一片,很多人互相攻击。聪明的人找地方躲了。想下楼的人发现,楼梯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连蓝阶阴阳师都没辙。
五楼贵宾套房里的本田吓得瑟瑟发抖。五个保镖持手枪守在房门后面。他们用沙发、柜子等家具堵住了房门。保镖队长安慰本田道:“本田先生,不用担心的。竹机关就在楼下,滨田女士亲自坐镇,有什么事他们会处理好的。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就行了。”
本田要点根烟,点了好几次都点不着,不是拿烟的手不听使唤,就是拿打火机的手太抖,烧了自己。保镖队长看不下去,请过打火机帮他点上。吐了几个烟圈之后,本田稍稍平静。他喃喃地说:“你不知道,同林堂那个女人可厉害了。本来想迫使她就范的,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直接杀过来了。这次是一七取二寸,自作自受了!”
不一会儿,本田问道:“井上先生呢?恭城先生呢?”保镖队长回答:“恭城先生昨天就没来上班了。井上先生下班后就不见人了。”“他的房间没找过吗?”本田愠怒。保镖队长回答:“马上去找!”
几个保镖急忙搬开堵门的家具。突然,房门被炸开,几个保镖倒地哀嚎。保镖队长拔枪射击,一个穿着倭军军官服,满身血污的男人顶着子弹冲了进来。保镖队长还没看清来人,军官就冲到面前,一手插进他的胸膛,掏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本田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昏倒。
剩下一个保镖咬紧牙朝着军官的后脑不断开枪。军官一动不动地挨打。保镖打完一个弹匣后。军官倒地,头被打烂了,趴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东洋商行大楼传出的爆炸声和枪声,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连巡捕都到了。只是,这个地方可不是巡捕能进的。一个保安朝着外面大喊:“滚开!滚开!让救济车进来!”奉城医院接到人员伤亡的求助电话,派出了两辆救济车。车在大楼门前被人群堵住了。
六个护侨队员出来清空道路,让救济车进去。他们挥舞着短棍,不断殴打驱赶围观群众。正当救济车进入大楼前院后,人群突然一哄而散。有几个跑得慢的被挤倒受伤了。十几个巡捕冲过去一看究竟,竟然发现倭人护侨队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捕头奓着胆子上前查看,不料被人揪住衣领,往后一把摔在地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倭人保安骂了一句:“八嘎!你滴,滚蛋!”这个保安探了探护侨队员的脖子。死了!他翻了一下尸体,没有外伤!
保安转身朝着大楼方向用倭语大喊。他话没说完,突然倒地。旁边几个巡捕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三个倭人保安,叽里呱啦地跑了过去。刚要拉起那人,三人几乎同时倒地。
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人群跑得更远了。十几个巡捕也怕了,躲得远远的。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发生这种事!一个老巡捕挤到捕头身边咬起耳朵来了。
老巡捕:“头,这事咱就别出风头,往上报就行了。搞不好小命不保啊。”捕头:“这怎么说?”老巡捕:“头,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同林堂的神仙干的。”捕头:“同林堂的神仙?”老巡捕:“老奉城都听过这个传说,同林堂里面有个漂亮的女神仙。我小时候看见过她。前几年偶然遇上了。几十年了,样子一点没变!”捕头:“这两事怎么就连上了?”老巡捕:“头,前几天外城死了几个鬼子,就在同林堂外面!今天同林堂总店结业。你想想吧!”
这时,地上的尸体慢悠悠地立了起来,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尸体拎起一样。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尸体朝着大门慢慢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