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当初你我在船上,看到那些漕民的遭遇后,谈了什么吗?在下可是清楚的记得,史兄说这些贪官污吏统统该死。
既如此,朝廷派钦差来查察大案,将这些人绳之于法应当是件好事,即便是查到了韩大人头上。
史兄肯定也不会受到牵连,那你为何如此反对呢?难道说,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李卓的这番话,对史浩造成的破坏力很大,就如同他在李卓面前,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脸色涨红,还带着一些羞愧和愤怒,偏偏又无法辩解。
“史兄,你不用如此看我,你饱读诗书好不容易中举,却因为权力的一点任性,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所以你想当官我完全能够理解,但在下想奉劝一句,史兄千万不要被权欲熏眼,忘了自己的初心。”
要不是看在他对自己还有点用,有些交情的份上,李卓才懒得管他这些破事。
史浩久久没有说话,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愣愣的看着李卓,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如何张口。
所有的一切,化为深深的一叹。
“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李兄的眼睛,但史某相信自己的判断,韩大人绝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之人。
在辽云做官,免不了要受到田家的影响,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这次风波,莫非当真就过不去了吗?”
言语之间,史浩依旧是站在韩宜生这边。
“史兄,你忘了上次我对你说过的话?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看的清情况。
只要韩大人愿意主动和钦差大人交待一些情况,他不仅不会因此受牵连,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未尝不可能。”
史浩苦笑着摇了摇头。
“为兄自然说了,韩大人当时似乎也有些意动,但史某毕竟人微言轻,且这里面的情况十分复杂。
万一韩大人没有照做,又当如何?故而史某在想,是否有何妙策,能让韩大人即便不主动靠向钦差,也可安然脱身。”
尽管李卓一再否认,但史浩冥冥中总有种感觉,李卓在欺骗自己,认为他可以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如果成功了,自己可就是立了一大功,韩宜生将来肯定会全力培养自己。
“史兄,请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到办法。”
李卓淡淡的说了句,心中暗道想的还挺美,就算自己真想到了办法,也绝不会告诉他。
两人这次有些不欢而散,李卓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卓清楚,自己和史浩的情分,这顿饭吃完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的日子,裴洪每日都会来向李卓汇报平山的情况,转眼已经是八日时间过去。
经过李卓判断,平山没有被田家腐蚀,他一直在等待机会,所以李卓估摸着,如果田家要动手,可能就在这两天。
杀人的方法有许多种,平山好歹是按察使,如果用刀剑太大张旗鼓,所以李卓估计,应该是下毒。
此后也方便找理由,就说他是身上老病旧疾复发什么的,逻辑上更能说的通。
故而李卓让裴洪这两天,一定要仔细留意平山的饮食方面。
还有一事,朝廷派来钦差,彻查神龟驮碑一案,此事已经在整个乐昌府传开,几乎是人尽皆知。
眼下钦差卫队已经到了宜州境内,按照速度,再有两天时间左右,就可到达乐昌府城。
前段时间文人书生闹事,巡抚龚洁调兵入城,强势镇压所带来的反噬,已经见到了些苗头。
那些原本安静下来的文人仕子,又变的有些躁动,更要命的是刘子忠他们这几个人,究竟要如何处理成了大难题。
龚洁书房内的东西,已经被砸烂的一地都是,脸色阴沉的几乎滴下水来。
“混账!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关键时候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龚洁不停的咒骂,他现在很慌。
刘子忠几人这些天在牢中,吃了不少苦头,龚洁院内本来以为他们会就此服软。
可没想到越打他们嘴巴越硬,更是扬言请杀了他们,否则一旦有出去那天,就要去京城告御状!
龚洁一怒之下真想将他们都杀了,只是不能这么做,不然事情就会彻底没法收场。
所以他想到让平山下令动手,可人家根本不理自己,甚至提出要辞官回乡的想法,摆明了在这次事情中,他绝不会插手。
“你们都出去。”
田韵走进来,看着凌乱的书房和满脸怒容的龚洁,叹了口气,对周围战战兢兢的下人们挥了挥手。
顿时让他们如蒙大赦,连忙跑出书房。
“老爷,事到如今,你发火也没有用,该怎么度过这次难关才是关键。”
“田家那边怎么说的?别忘了我这些年做的事,都是田家吩咐,我若是没了,他们也休想安生。”
龚洁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田韵,事到如今,他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
以往那些满嘴马屁,巴不得天天为他鞍前马后的那些人,都缩了起来,所以田家就成了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很清楚田家的势力,如果他们力保自己,未必就不能化险为夷。
田韵闻言脸色一寒,她们这些世家门阀子弟,自小受到的教育中,第一条就是忠于自己家族。
毕竟没有家族,她们就是无根之萍,故而自己可以在许多方面,处处忍让龚洁,专心当好一个听话的妻子。
但龚洁如果敢威胁田家,让家族蒙受损失,休说是自己丈夫,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行。
“老爷,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局势目前虽然紧张,但尚且在掌控之内。
此番朝廷派袁野钦差来此,显然就是要借神龟驮碑一事,彻底整顿辽云官场,实则是奔着田家而来。
故而无论如何,田家也会保下老爷。”
龚洁眼睛一亮,连忙问。
“夫人,细说一下。”
“大哥说了,老爷你毕竟是一省巡抚,当朝二品的封疆大吏,朝中还有窦大人他们周旋,就算是钦差大人,在没有充足证据下,也不能恶意栽赃你。
神碑那些事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些书生文人倒是个麻烦,大哥的意思是都杀了!”
“都杀了!夫人,你可知如此做的后果?”
龚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