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双手抱臂挡在胸前,是被康允泽架着回去观云居的,直到坐在寝房内她仍蜷着身子不敢动弹。
这般动静,鸢儿和扣儿自然是都听见了,乍见她衣衫破烂,满身伤痕都是一惊。
“这...这又怎么了?”扣儿不经想到前些时候元宵也是带了一身伤回来。
康允泽面色冷然,双眼只盯着元宵:“先去打盆热水来,伤口上都沾了土。再去把我房里八宝柜第一个抽屉里的伤药拿来。”
鸢儿扣儿闻言应了,忙不迭地一个去打水一个去拿药。
康允泽将她揽在肩上的手拉了下来,只见褴褛之下一片血肉模糊。再瞧元宵受了惊吓的脸上仍旧垂泪,他忽而想到二姐不就是遭歹人迫害自尽而亡,月光下元宵抵住自己脖子的那股寒芒让他心中竟揪着疼起来。
元宵这会儿到了熟悉之处,恐慌之意渐渐消了些。再看四少爷握住她的手腕,肌肤相亲间的那股热踱到了她的脸上,她含着眼泪看着康允泽,半晌才说出一句谢恩的话。
康允泽对她微微笑了笑,刚要开口,就见鸢儿端了水来。
鸢儿动作麻利,裹了帕子,翻过元宵的手掌,就见水葱一样的十根手指满是沙土,稍擦去一些就见根根指腹都破得厉害。她低呼一声,心道这定是在泥地上蹭出来的伤口,只是伤口这样深,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康允泽也瞧见那伤口,鲜红刺目,正逢扣儿拿了个铜盒子进来,开口说道:“这是从西狄人那处缴来的玉雪膏药,用了雪山上特有的草药,对于止血愈合有奇效。早晚让她们给你抹上厚厚的一层,慢慢便会好的。”
康允泽先是救下她,又给了这样金贵的膏药,元宵心中更是千恩万谢。
方要盈盈下拜,就被康允泽拦住:“行了,你也不必担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再受刚刚的委屈。”
因着元宵的肩上也受了伤,要脱了外衣上药,康允泽说完也不便在屋内多待,关了门出去。
四少爷不在,鸢儿和扣儿才敢放开了说话。
两人一边脱了元宵的外衫,一边问:“不是说去收粮厅拿药,怎么才这一会儿就把自己弄了一身伤?”
差点被人强迫,元宵也不知怎么开口,她咬了下唇轻轻摇了摇头,才止住的眼泪又往下落了两滴。
见她如此,鸢儿和扣儿也不敢再问。
照着四少爷的吩咐在元宵的伤处厚厚涂了一层药膏,扶了元宵上床休息。
正房朝着院里的窗户开了半扇,康允泽站在窗前瞧着元宵寝房的烛火熄了,才转身回了桌边坐下。
腰间系着的剑横放在桌上,他盯了那剑一会儿,没想到方才在园子里自己竟差点没控制住怒气,想一刀捅上康允知来个干净。
他心下一惊,想着自己怎可能因为元宵情绪牵动至此,定是将元宵受辱一事和二姐联系在了一处,才如此愤恨。
康允泽呆坐了一会儿,脑袋里不知为何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才重新理清思绪,想到,他原本打算要了三个丫头的卖身契捏在手里,算是解了元宵不肯被大哥抬成通房的困境。但现下看来,自己仍在府中,大哥都大胆乱来。若是自己去了兖州,鞭长莫及,哪里看顾得过来。
这番思虑直至深夜,康允泽才吹灯入眠。
翌日,元宵早早起了。
受伤的地方涂了药滋养了一晚,细碎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倒是不像昨夜那样骇人。
药膏就放在床头,元宵掀开盖子往伤口上抹了一层,这才起身收拾,又往炉上坐了水壶等着四少爷起床要水。
水才沸了一回,康允泽便醒了,掀了帘子就见元宵端了铜盆进来。
他眉头微皱,英气而冷峻的脸上现出些不悦:“你伤还没好,乱动什么。”
元宵将铜盆放在架上,微微弓身:“回四少爷,都是些皮肉伤,看着怕人,倒不十分严重。”
她话一说完,又要去拿净面的帕子。
“行了,我自己来。”康允泽越过她,亲自拿了,直接往盆里浸了热水在面上擦了两回。
他在军中早就做惯了,擦洗完,又就手将东西收拾完,竟没让元宵插上半点手。
耽搁了这一会儿,扣儿拿了早膳,鸢儿也泡好了一壶新茶。沈月蓉身边的彩玉也一大早将三个丫头的当契给送了过来。
康允泽收了当契的时候,并未避忌三人,元宵见状想到昨日康允泽亲口作的承诺,心中一松,欢喜非常。
送走彩玉,康允泽在桌边坐下,没动筷子反而先道:“不日我便要动身再回兖州,我在兖州新买了一处院落,平日少人打理,你们可愿意跟我过去?”
康允泽这几句话虽短,却在屋内服侍的三个丫头身上炸了个惊雷。
今早可真是让人意外。
先是三人的卖身契从府里转到四少爷手上。接着又是四少爷要再赴兖州,没成想还要带了她们!?
那兖州是什么地方,苦寒之地,离了京城十万八千里。又听闻常受西狄人侵扰,家财不提,性命说不准都难保住。
鸢儿只一听,双腿便下意识地跪在地上,连声道:“四少爷,奴婢家中爹娘多病,奴婢在府里已是不能时时看顾,若是去了兖州,怕是连面都少见了。还请四少爷怜惜,让鸢儿留在府中。”
康允泽闻言,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看向站在一边的扣儿和元宵。
扣儿掀了眼皮,飞快地看了康允泽一眼。
四少爷这次回来,比起从前更显尊贵凛然、风度翩翩。她不由得想兖州人又不是死绝了,难为四少爷要特意带了她们过去。难道是看中了她们忠心,才刻意抬举?
如此一番,从前见四少爷得了县案首就想做姨娘的心思重新又被勾了出来。
四少爷现在在军中,比起科考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她是个没根脚的,留在府中不过是蹉跎日子,还不如跟着四少爷,说不准就有了大造化。
她想到这里,赶紧俯身一拜,微微笑道:“扣儿愿跟着四少爷同去兖州,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鸢儿扣儿都已表态,唯独剩下元宵还垂着头不说话。
康允泽的目光落在元宵娇美秀丽的面庞,轻声问:“你呢?”